尤里乌斯,一个多么合理的猜测。 会是他吗? 不,还是不对,拉斐尔否定了这个答案,或许他可能知道什么,但他不可能是一切的幕后主使,拉斐尔的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现在在翡冷翠的铁蒺藜共有七十三人,他们中的一部分在教皇宫任职,一部分作为机动人员在外接应,我会将他们的名单交给你。”阿淑尔补充道。 “请不要责怪这么多年里陛下对你的忽视,”女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拉斐尔垂着眼皮,过了一会儿抬起头,对阿淑尔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明白,我从未责怪过她。” 阿淑尔走后,隐匿在阴影里的费兰特走到教皇床边,拉斐尔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神态没有丝毫破绽,向他伸出手要那支烟斗,同时一如往常地说:“波利医生商讨出结果了吗?我希望手术能尽快开始——我们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费兰特弯下腰,这个姿势对身形高大的他来说很不方便,于是他索性跪在了床边的地毯上,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拉斐尔的手,轻轻地将侧脸贴在了他手心。 拉斐尔怔了一下。 这个动作十分微妙,只有爱娇的宠物和年幼的孩子、缠绵的情侣才会对自己的主人、母亲、爱人做出这样的举动。 而费兰特和拉斐尔之间并不是上述的任何一种关系。 温热的脸贴在掌心,那种属于活人的体温让拉斐尔不由自主地感到别扭,好像血管里有毛绒绒的细毛在穿梭,抓得人浑身发痒,又不知道究竟哪里痒。 “我发誓,我永远不会背叛您。”费兰特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句话。 拉斐尔垂着眼看他,因为当初自己想要求生的一己私欲,费兰特成了被教皇宫内绝大多数人和贵族们避之不及的男人,人们暗地里称呼他是教皇的狗,只要教皇需要,他就会咬死每一个人,他所掌管的监狱里充斥着永远洗不干净的血腥味,人们畏惧他如蛇蝎,但正如他自己承诺的那样,他始终近乎虔诚地追随着拉斐尔,随时随地愿意把自己赤红的心剖出来给他看。 不问原由,不问善恶。 明明他曾经最笃定地想要寻找一个纯白的圣人。 这一瞬间,时间像是在两人之间凝固了,拉斐尔动了动,没有收回手,而是轻轻捏了一下费兰特的脸,眼里含上了一点稀薄的笑意:“好吧,如果你不在乎他们说你是我的狗。” 费兰特深蓝的眼眸微微眯起,狡猾地对他眨了眨眼睛,低沉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 “汪。” 我是不是年纪大了,腰好痛,必须得扭成一个奇怪的姿势才能稍微舒服一点,宝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腰啊呜呜呜【流泪猫猫头】 第96章 希望蓝钻(十三) 拉斐尔的手术当天,加莱皇帝对亚述正式提出王位继承权的诉求,并明确表示不放弃使用武力手段。 这等同于宣战的发言让叙拉古半岛再一次震惊了,罗曼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冷静”,对此不置一词。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再一次凝聚到了教皇国。 漩涡的中心人物正疲倦地躺在床上,即使是在药物带来的睡意中,他仍旧蹙着眉,神情里是放松不了的焦虑。 尤里乌斯摸摸他的额头,摘下右手的戒指和手套,将手从被子里伸进拉斐尔的衣服下面摸了一把,教皇的脊背上全是潮湿的汗水,尤里乌斯抽出一条干燥的亚麻手巾,替拉斐尔擦干净背上淋漓的汗,再替他整理好褶皱的衣服。 这一套动作看起来过分的熟练,很难想象出身高贵从来都是由人服侍的莱茵公爵阁下,竟然能这么自然地做仆人的工作,他看着完全就是那种连手巾都不会自己拧的人。 这倒也没有说错什么。 至少在十三年前,他还是一个没有自己动手拧过手巾的传统贵族,如果当时有人告诉他,您会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照顾一个同性,甚至是亲手为他换衣服、擦拭身体——那么尤里乌斯绝对会笑眯眯地把这个犯了癔症的家伙送进看守最为严密的修道院。 但是——是的,命运总是爱给每个人的注脚里加上这个戏剧化的词汇,就像拉斐尔的失踪之于亚曼拉,或者唐多勒的背叛之于德拉克洛瓦,尤里乌斯在从堂兄手里接过那个瘦弱的孩子的未来时,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低三下四”的一天。 不过人也许就是有强大的适应性,而且底线这东西就是用来不断放低的。 尤里乌斯刚开始只是承诺当拉斐尔的老师,不过很快,他就从仅仅是简单教授宗教、哲学、文学和雄辩术知识的老师,变成了教授拉斐尔日常生活里一切需要的知识;当他以为这就是全部的时候,动了手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学生就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偶尔给他拿一下杯子和书卷的“举手之劳”;等他习惯了在小事情上随手照拂拉斐尔的时候,堂兄的骤然离世和托孤逼迫着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举世皆敌的孩子身上;在他笃定这绝对是重点的时候,被流放到坎特雷拉城堡、孱弱多病的被监护人就只剩下了他一个可以依靠信任的对象。 他还能怎么办呢? 难道他要冷漠地站在边上,眼睁睁地看着高烧到神志不清的拉斐尔自己照顾自己? 当矜贵的波提亚阁下第一次认命地拿起干燥的亚麻布,笨手笨脚地替脸颊滚烫的少年擦掉汗水和眼泪,就注定了这绝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但无数次的打破底线,也让尤里乌斯前所未有地坚定了一个想法,能让他这样服侍的人,一辈子只有拉斐尔一个就够了。 额外的优待、特殊的注视和过多的怜爱,永远只会放在拉斐尔一个人身上。 他珍爱拉斐尔,就像是父亲珍爱自己得来不易且一生只有这么一个的孩子,像是年长的哥哥宠爱自己聪慧漂亮的小弟弟,像是成熟的情人溺爱自己尚且青涩懵懂的伴侣。 过于复杂扭曲的情感令尤里乌斯都无法完全分清楚其中的区别,但他也不需要分清,他只需要知道,拉斐尔是唯一的一个,不管以什么身份、什么关系。 只有拉斐尔。 只能是拉斐尔。 与之相对的,在他像一个吝啬的守财奴付出了自己的全部之后,作为等价交换,拉斐尔也必须属于他。 秘书长阁下用熟练而轻柔的动作替沉睡的教皇擦拭干净身体,重新替他拉好被子,弯下身体亲昵地贴了贴拉斐尔柔软发烫的侧脸,薄薄的嘴唇轻轻擦过他的唇角,落下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四周寂静无声,尤里乌斯直起腰,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把放在床头的戒指戴回手指,这套动作他做来同样优雅和缓,将戒指套上手指后,他猛然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