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回到观花,站在他们面前。 但他到底低估这对夫妻的承受能力。 外界所有人都说张家的小儿子在老爷子去世后销声匿迹,没人知道在他回国的第二天就被父母送到精神病院住了整整两年。 闻冬惊叹他游手好闲了两年失去应届生身份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他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他的所有记忆被电疗和药物打散重组,部分遗失,部分混乱。 药一把一把吃,情绪逐步恢复稳定,麻木地看着眼前这个世界。 他时常会想,不是他的病好了,而是他妥协了。 他放弃了那些记忆,放弃了和父母作对,也放弃了自我。他不再写笔记,不再看那些日复一日提醒自己的东西。 他可以结婚。 但他想在这之前出去走一走。 他知道身边有十几个保镖跟着,所以他一路都在甩开他们。 他也知道白叶每次只给他开一个月的药量,叮嘱他每月回去一次。 但张星序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想找个地方自杀。 所以当那个穿着碎花裙的女生气喘吁吁冲到他眼前时,他会觉得这个人奇怪。 穿得奇怪,说话也奇怪。 她是怎么看出他想寻短见的? 风在她耳边流转,吹起的细碎发丝缠到彩色发夹上,让他惨淡的世界有了那么一瞬的明艳。 于是他想,或许可以再等等。 等他把身份证还给她再说。 如果所有故事都要有一个开始。 那他和闻冬的开始,大概就是玉泽山的那阵风。 起初他嫌她烦,嫌她没有边界感自来熟。 可慢慢的,他开始觉得她可爱、明媚、绚烂。 她拥有他所缺乏的一切,拥有面对生活的勇气和决心。 他忍不住想靠近她,靠近光。 自私贪恋着属于她身上的温暖。 所以清明节他回去取了药。 他不想死了。 他万一出事了她这个做房东该有多麻烦?到时候估计没人敢租,她又要哭上好几天。 他不想她哭。 哭起来吵死了。 况且她还帮他找了工作,他还没来得及谢谢她。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乐城留下来。 当初司机指着广告牌告诉他,那个字念[yào],与‘药’同音。 他就真的在这里找到了根治的良药。 他没想过告诉她这些。 老爷子不许他袒露脆弱,从来都是他独自打掉牙和血吞。 但同时他又在害怕,怕她知晓这一切后离自己而去,他对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害怕眼前景象化成泡沫随风消散。 他自私地想留住这束光。 他的情感史一片空白,不知道要怎么表达爱意,于是想尽一切办法给她想要的一切。 烂尾楼停工了就重启,想中彩票就不停地买,喜欢画画就注册版权给她开工作室。 她多好。 不好的是他。 他满怀亏欠地爱着她。 后来他开始一点点减少服药。 戒断反应引起心悸手抖的时候,他会抱紧紧住她。 她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可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答应他的求婚。 心脏泛起阵阵酸涩,他不敢去细想。 只好抱住哭泣的她轻声安慰。 她哭得好凶。 感觉哄不好了。 他其实还有一件事没告诉她。 从观星庙离开前他曾去偷偷找过她写的祈福牌。 他当时不懂她为什么写那句话。 可假如她在哪之前就知道他的病呢? 原来有人爱我这一切。 爱我的裂痕与不完美。 他想。 她接受我,等于否定了我所否定的我。 我答应她会岁岁平安。 因为还要陪她岁岁年年。 第68章 张星序种的草莓 等张星序的感冒好起来, 已经是一周后。 闻冬从诊所回来又带着他下楼输了两天的水,烧退得快,但感冒一直迟迟缠着不走。 附近邻里都认识。 张星序第一天输完液回来, 整个小区都知道了他俩在谈恋爱。 第二天回来, 所有跟闻冬碰面的人都要问上一句什么时候结婚。 给闻冬整得满头雾水。 回家一问张星序, 张星序说他哪也没去,就听她的话去王医生那儿打完吊瓶回家休息。 因为感冒这事连跟那几位老太太的麻将都推了,老太太念得紧,看见闻冬特例还送只老母鸡, 让她拎回去炖汤喝。 闻冬一边剁鸡一边问:“是不是有人找你聊天了?” 锋利的刀刃将鸡骨一分为二, 砍到菜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隔断了前半句话。她没回头, 捡开掉到一边的骨头碎渣继续说:“你都不知道我刚才撞见吴婶她跟我说什么。” 张星序捧着一杯温水,“什么?” “她说——”闻冬拖长尾音,侧眸看了他一眼,“她家媳妇儿去年请的那个月嫂很不错,如果我需要她可以帮我去联系。” 又一刀落下,鸡腿分离。 “再这么传下去, 咱俩孩子都要上初中了。” “是吗?”张星序唇角微弯, 放下杯子过去给她打下手,“那你怎么说。” “我说八字还没一撇呢。”闻冬切下皮肉装进碗里,“你户口本拿到了吗?” “还在偷。” 张星序起锅烧水,灶台燃起一圈跳动的蓝色火焰。 闻冬切姜动作一顿, “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在跟我暗度陈仓?” 她抓住那丝不对劲, “你爸妈是不是不同意啊?” 她想起上次在咖啡店外见到付岚雪的场景, 那会儿她一脸阴沉,似乎闹得很不愉快。 张星序不答反问:“他们要是不同意, 你还会嫁给我吗?” “当然了,这还用问。”闻冬把姜片放进锅里,“我是跟你结,又不跟他们。” “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幸福几十年。”闻冬眯眼一笑,倒了点料酒进去,“你忘了当初问我择偶标准我怎么回答你的?” 张星序想起那次傍晚,眼眸染笑,轻嗯一声,“你说你喜欢无父无母有钱命——” 闻冬猛地捂住他的嘴,打断:“命长的。” 她手上还沾着生鸡肉的荤腥,连忙抽了两张纸让他擦干净。 冬日阳光照进客厅,将那盆进入休眠期的茉莉拢入日光下,整个屋子洋溢着暖意。 张星序的感冒一好,就开始不着家了。 闻冬好几次回家都没看见人,打电话一问,无一例外都在外边。 在外边干嘛? 张星序说在忙。 闻冬穷追不舍问他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