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毛边纸包。指尖略微一抖,空了的纸包便又重新藏进袖中。 常清念等候几息,便见微微发棕的粉末尽数融进了茶汤里。 手中端起茶案,常清念蹑足步入椒房殿,屈膝向帝后请安。 “长姐近日心绪不宁,臣女特意按御医的嘱咐,择选了些有助安神的茶叶。” 常清念一边沏茶一边开口,泰然自若道: “姐夫平日操劳国事,想必也能用得上。” 常清念先将茶盏奉给周玹,借着幔帐遮挡,指尖轻轻擦过周玹手背。 周玹立刻抬眼看过来,常清念耳尖染霞,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茶已备好,还请姐夫品尝。” 见周玹不设防地接过,皇后便也没道理推拒。 皇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常清念有胆量往呈到御前的茶水里加东西。 常清念瞧着皇后啜饮药茶,唇角轻勾—— 她当然敢,里面不过是多了些补火通络的肉桂粉末,于周玹自然无碍。 只是阴虚火旺之人服用,会扰动血海而已。 常清念眼中噙笑,仿佛已经得见皇后流耗尽最后一滴鲜血的惨状。 正如她六岁那年躲在院门后,无助地看着娘亲身下猩红弥漫,再无余温。 第3章 有染 隔日晌午,周玹正欲步入椒房殿探望皇后,却见一个穿翠缥衫子的宫女在游廊尽头徘徊不定。 那宫女似是焦灼万分,却又不敢高声喧哗,只得踮起脚尖朝远处张望。 周玹挑起眼尾一瞟,认出那人仿佛是伺候常清念的,不由得停住脚步。 崔福在旁察言观色,立马轻咳一声,引来那婢女的视线。 承琴闻声慌忙转身,见是周玹,连忙下拜行礼道: “奴婢见过陛下。” “平身。” 周玹抬步走到近前,打量着承琴,淡声问道: “你是常女冠的侍女?” “是。” 承琴起身,恭敬回话道: “奴婢承琴,自幼在府中侍奉女冠和姨娘,后来跟随女冠去道观修行。” 周玹见承琴额上挂着冷汗,神情很是忐忑,心念一动,不禁眯起眼眸问道: “你家女冠呢?” 承琴忽然间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禀告道: “启禀陛下,女冠去贵妃娘娘宫里送经书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周玹闻言,清俊面容上登时起了些波澜,蹙眉追问承琴: “何时去的?” 承琴心里惴惴,声音更低了几分: “回陛下,已经去了近两个时辰。” 周玹也觉出事有蹊跷,常清念一向知礼识趣,应当不会无故在外面逗留许久。 前日常清念还同他提过去咸宜宫之事,只是他那时不知怎地被岔开心思,转首竟忘了多问几句。 思及岑贵妃素日便有些娇蛮,周玹隐感不安,侧首瞧了眼椒房殿的方向,终于还是落定心意道: “朕去趟咸宜宫,你先下去备膳。” 那夜到底是他的过失,至少当下,他会尽力护常清念周全,免她在宫中无辜受累。 - 虽是白日里,咸宜宫正殿却紧闭着大门。 周玹方踏入宫中,便听得阵令人心惊的动静从里面传出。 那声音清脆而急促,像是竹条破风落在皮肉之上,伴随着女子压抑的呜咽声,听得周玹心头一紧。 赫然见到圣驾,守在殿外的宫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壮着胆子上前,期期艾艾道: “陛下,贵妃娘娘正在里头训诫宫人,奴才这就进去通传……” 周玹是来寻常清念的,自不信这说辞,只沉声命道: “开门。” 那宫人还欲说些什么,便被周玹一个凌厉眼神制止,顿时噤若寒蝉。 周玹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崔福端着拂尘上前一步,亲自推开殿门请周玹入内。 殿门后,岑贵妃身边的宫女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待看清来人竟是当今圣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告罪: “奴婢该死,奴婢不知陛下驾到,冲撞了圣驾,还请陛下恕罪!” 周玹并未理会那宫女,径直迈步跨过?*?门槛,目光沉沉地扫视殿内。 只见常清念俯伏在一条红木长凳上,身上的羽裙正是周玹所赠,此刻却凌乱不堪,衣料在竹条剐蹭下抽出一缕缕细丝。 而站在常清念身旁的,正是岑贵妃宫中一个老嬷嬷。正高高举起手中的竹篾子,一下又一下狠狠抽打在常清念身上。 “住手。” 周玹见状立马喝止,再掀眼瞧向岑贵妃时,眸中已是沉凝如深潭: “这是怎么回事?” 见周玹到来,岑贵妃忙从软榻上起身,摆手示意那行刑的嬷嬷退下。 岑贵妃娇媚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慌乱,语气却强自镇定: “皇上恕罪,妾身也是一时气急,这才命人教训常女冠几下。” 说着,岑贵妃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卷经书,指着其中一处淡淡血迹,娇嗔道: “皇上您瞧,这经文是常女冠送来的,上面竟然沾了血点子。如此不吉之事,实在怨不得妾身气恼。” “再说妾身不过是赏她二十竹蓖罢了……” 岑贵妃走过来欲挽周玹,不以为意地说道。 常清念闻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眶瞬间湿红,泪光在眼底闪动,却强撑着不曾滑落,只哽咽道: “是臣女的错,冲撞了贵妃娘娘,还望皇上和贵妃娘娘恕罪。” 从不惹尘的洁纱沿着那截细白颈子滑落,无力地搭垂在地,更是激起周玹心中无限怜惜与歉疚—— 如常清念这般清净绵善的女子,本不该卷进吃人的深宫当中。 周玹抬步避开岑贵妃,淡淡扫了一眼那卷经文,果然在角落处发现了一点殷红,不知是何人血迹,在素白宣纸上显得格外刺目。 周玹收回目光,却不曾理会岑贵妃,只转头看向那个嬷嬷,声音不辨喜怒: “还剩多少?” 老嬷嬷被周玹一瞥,登时心惊肉跳,忙如实答道: “回陛下,还有七下。” 他到底来晚半步,还是教这女子受了大半刑罚。 周玹拧起眉心,声音沉得发冷: “常女冠还得回凤仪宫中侍疾,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 见周玹显然十分不悦,岑贵妃忙顺着他的意思道: “皇上说的是,是妾身思虑不周。” 下一刻,周玹竟亲自俯身将常清念扶起,毫不避讳地替她理好凌乱的裙摆。动作轻柔郑重,仿佛在对待一尊薄脆易碎的琉璃盏。 岑贵妃看在眼里,笑容忽然顿住。旋即,又缓缓染上一抹玩味。 今日原是她与常清念串通好的一出戏,原本她还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