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小朋友,你睡了吗?” 于思煜匆匆同沈言知会了一声,便挂掉了的电话,说:“妈,我醒着呢。” “哦。”林毓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的朋友过来找你了,现在人在小区门口的保安室里。” 所有的事情都赶巧地撞到了一块,像是遵循了宇宙中的什么神秘法则。就在林毓接到李光济的电话的几分钟前,于鸿信接到了保安室的电话。 林毓在电话里同李光济说:“孩子在我们这呢,您放心。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闹别扭,您也别太放在心上。今天太晚了,孩子明天一大早的还得上网课,您要是不介意,就让他到我们家住一晚上,回头我再给他送回去。” 她用轻飘飘的语气说着有重量的话,太得体也太合理了,几乎没有给李光济留下任何拒绝的余地。他沉默了一会,只能低声道谢:“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谢谢您,林律师。” 正值春季与冬季暧昧不清的时候,白日里的阳光刚刚给人一点春色温柔的错觉,入夜之后又飘起了小雪。 于思煜隐隐发现,每次他与李之洲之间发生点什么时,天上好像总在飘着小雪。 他以自己的极限速度跑到了保安室,看到李之洲正平静地坐在里面。看起来不像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就好像只是来窜门找同学玩的高中生。 除了他出现的时间点太过诡异了之外。 于思煜没有喊他,他站在保安室门口大口地喘着气,直到保安先发现了他。 “来领人。”于思煜缓了口气,指了指坐在里面的李之洲对保安说。 李之洲也看到了于思煜,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走了过来。 “你同学怎么这个点来找你玩啊?”保安大叔拧着眉头,“这疫情还没完全过了。学校没告诉你们不要乱跑吗?” “他迷路了,找半天才找到这。”于思煜信口胡诌道,“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保安大叔看他嘴甜,脸上僵着的肌肉松了下来,“下次可不能这么弄了。要不是我看他在外面转悠给抓了进来,他今晚可不得冻出个好歹来。” “哎。谢谢叔叔。”于思煜清脆的答应着,拉着李之洲的手腕,将他拽到自己身后,扭头走了。 于思煜拖着李之洲在小区走了一会,他并不想立刻就回家。 他们走到了一个凉亭,躲了进去。于思煜借着小区里的路灯,仔细打量着李之洲,检查着他是否受了伤,有没有真的冻坏了。 从李之洲的行头上来看,他的出逃并没有沈言嘴里说的那么鸡飞狗跳。 他穿戴整齐,背着书包。看着怎么都不像是一怒之下从家里摔门而去的模样。 “我没有迷路。我只是没有赶上地铁。”李之洲坦率地接受了于思煜探究的目光,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走着过来的?”于思煜有些震惊地抬了抬眉毛。 李之洲小幅度地点点头,“没事,一直动也不觉得冷。” “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地址的?” “上次位置共享的时候记住了。”李之洲说。 于思煜有些后怕,万一李之洲路上碰到什么事故,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你光靠记着找过来的吗?” “不。我用手机导航的。但是我爸电话打得太密,手机已经没电了。”李之洲轻描淡写地说着,好像他现在并不是离家出走,只是出门买个宵夜。 于思煜低声地“嗯”了一声,他心里挤满了羞赧和内疚,压得他有些胸闷气短,“对不起我不该打那个电话。” 有光偷偷摸摸溜进了李之洲的眼里,在里面跳起了轻柔的华尔兹。他说:“这事跟你没有关系。” “不。如果不是我打了那个电话,你跟你爸也不会吵架。” “这架迟早都要吵的。”李之洲垂下眼皮,半阖着眼,那串光就在他眼底的舞台上谢了幕,“别多想,就算不吵架我也是要来找你的,现在不过是时间提前了一点而已。” 在一周前,父亲强行没收他手机时,李之洲就隐约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们之间的矛盾早已是日积月累。只是相较于其他同龄人,李之洲更擅长忍耐。 早年失去母亲的经历剥夺了他撒娇任性的权力。他被迫成熟起来,被迫体谅父亲的所有不容易,包括他那些充斥着语言暴力的控制行为。 李之洲的少年老成支撑着自己无数次地为父亲开脱,念着他的日夜操劳,念着他失去了伴侣的孑然一身,念着他为自己热的牛奶煮的鸡蛋,念着他喊的每一句小洲。无论父亲做了什么,他可以原谅他一百次,一万次,无数次。 可这并不代表,李之洲就不会感到难受。 他是痛苦的。 这份痛苦终于在手机的争夺中到达了顶峰。最初李之洲也是乖乖的上交了手机,只在上网课的时候要回来用。他并没有在学习上有过一丝懈怠,这些李光济都看在眼里,他想着顶多一两天父亲就会还给他了。 可他低估了很多东西。 他低估了父亲的执拗,低估了于思煜的坚持,更低估了自己对于思煜的依赖。 李之洲在交出手机当晚就出现了严重的不适感。那是一种很强烈的戒断反应。 他坐在书桌前,胸腔里窝着一团不安和焦躁,这些东西死死地堵在了他的气管上。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连手指尖都微微有些麻痹。 当晚他便尝试问父亲要回手机,不出所料地被拒绝了。 李之洲颓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恨意。粘稠的,滚烫的,如同墨汁般乌黑的恨意。 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李之洲忽然想起苏澈说过的话。 “你总得情绪失控地疯上一次,才算是喜欢上一个人。” 李之洲还没有情绪失控,但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于思煜锲而不舍的来电,终于让李光济忍无可忍地摁下了接通键。他摁下了那个接通按钮的同时,也摁下了李之洲失控的按钮。 于思煜的电话被李光济挂断后,在于思煜听不见的地方,李之洲开始大声地质问自己的父亲:“我什么时候没有学习?你现在对我哪一门,哪一科的成绩不够满意?你告诉我,我立刻去学!但是你不要再管我交朋友的事情,更不要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对他说话。” 李之洲第一次的反抗深深地刺激着李光济,他的脸色沉了又沉,双手握成了拳头说:“自从你跟他在一起玩之后,晚上不回家,打电话不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我什么样子?”李之洲直视父亲的眼睛,无所畏惧地反问道。 “你这副样子,就跟当初你妈偷情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毫不留情的,恶毒且肮脏的话语就像一把明晃晃的刀剑,将李之洲劈成了无数片。他的脸变得惨白,连呼吸都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他颤抖地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