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阴是楚如泉好友,但他记得林执桀。林执桀与姚雪年纪相仿,一同长大,也算青梅竹马。当年姚雪嫁于楚如泉,还是林执桀极力促成的。 林执桀穿成这样,自然不是来打架的。楚泽鹤看出他没有敌意,但也没有与他长谈的心情,因此只淡淡打了个招呼。 林执桀叹了口气,问他:“泽鹤,你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伤本座爱人,囚本座挚友,本座自然是去救人。” “救人,还是杀人?” “那就要看太子的态度了。” “何至于此?” 楚泽鹤一笑,“这个问题,也有人问过本座。当时本座没答,现在本座也不想答。他人近本座一尺,本座便还他一丈,天经地义,本座懒得多说。” 林执桀听了这话,居然无奈的笑笑,“你这性子,不像如泉,倒像雪儿。”说着,林执桀拂袖转身,扬长直入永安侯府,叹道:“岁岁年年,岁岁年年——吾老矣!” 永安侯府,也不再动作。 放眼上玄,无人再拦楚泽鹤。 第69章 察觉到楚泽鹤的人不是他对手,察觉不到楚泽鹤的人未被惊动。这自然是因为楚泽鹤不想把事情闹大。他看这皇宫中的阵仗,心想莫非太子也是如此? 若当真如此,太子倒是有些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骨气。 皇家影卫不拦楚泽鹤,楚泽鹤也不走其他地方,于是怀着难以言喻的默契,楚泽鹤和太子在凉亭中相遇。 太子正在喝茶,茶桌两边坐着沈青澜和穆易。四人小桌,只缺一个楚泽鹤。 楚泽鹤挑挑眉,与太子面对而坐。 太子放下茶杯,对楚泽鹤温柔一笑,问候道:“楚少教主。” 楚泽鹤袖手,“太子殿下。” 两人对视,楚泽鹤面无表情,太子一如既往笑得温润。 自楚泽鹤坐下,沈青澜和穆易都担心的打量他,听太子说完,沈青澜道:“泽鹤兄。”穆易喊:“主上。” 两人都知那道冲天紫光,对楚泽鹤如今武学有一丝猜测,故而有些紧张。 楚泽鹤则看了看两人气色,他们倒没受伤,也不像被欺负了。看来太子当真只是想以这些人来胁迫楚泽鹤,而非为难他们。 楚泽鹤淡淡点头,移开凤眸看了一眼四人面前的茶炉,道:“雨后龙井,好茶。” 太子回:“今日一幕,足以入史册,自然要好茶。若楚少教主与孤合作,这霸主榜魁首,再坐百年,又有何妨?” 楚泽鹤疑惑的看了一圈,颇为好笑:“史册?如何便能载入史册了?” 还不等太子说出他的鸿图大计,楚泽鹤就说:“太子殿下终究是太子殿下,不是皇帝。本座终究是冥教少教主,不是教主。沈青澜并非朝廷第一、穆意不过有几分小聪明。怎么看,我们四人都是平头百姓,对坐喝茶,也能载入史册?究竟何人会如此无聊翻这史书?” 太子听罢,笑了起来,“楚少教主当真不似常人,竟有如此开阔眼界……的确,纵观古今,我等不过沧海一粟。可孤毕竟是一国太子,这国毕竟是统领四海的国,这国内毕竟生活着数以万计的民。人往高处走,楚少教主,既然我们活着,就要向上看。” 楚泽鹤支着下巴问:“太子殿下的意思是,纵使明白所作之事毫无意义,也要坚信它在将来某一天会发挥作用,所以不断图谋?” “与冥教再联手,又怎么能算毫无意义?” “太子殿下不如直说是想借冥教之手登上皇位,何须扯什么千古留名。” “是了是了。”太子脾气好得很,被楚泽鹤反驳也不生气,笑着点头应下了,“楚少教主说的对。” 太子和楚泽鹤谈理想,楚泽鹤和他谈现实,摆明了是不吃他画的饼,也不管那些虚头八脑的千秋万代。太子想借如今冥教之威,自然得给当下的好处。 太子也明白楚泽鹤的意思,列了几条真真切切用得上的,比如修路、通商、减税,给了冥教十成十的利益。 这是利诱。 “除此之外,冥教与朝廷重结旧好,昨晚打斗,自然只能算日常切磋。在下留冥教友人疗伤,不日便让下属亲自将人送归冥教。” 这是威逼。 太子手里除了社稷根本外,还捏着楚泽鹤的人。 楚泽鹤听了这话,反倒挑了挑眉——沈青澜和穆意就坐在楚泽鹤面前,楚泽鹤不相信太子觉得若自己想将这两人带走,有人能拦下自己;而洇墨说过拿云和萧碣失踪,未说过两人被朝廷擒下;蓝烟音和沙迟表面上并没有冥教身份,用的是江湖友人的名号帮忙战斗的,太子也不可能用他们来威胁自己。众人都各有其位,太子手上的人质又是谁? 想到这里,楚泽鹤看了一眼穆意。 穆意垂首道:“太子殿下误会了,沈夫人与冥教并无瓜葛。” 楚泽鹤明白过来——噢,原来是沈芜青。 不知洇墨是忘了,还是刻意没同楚泽鹤提过:沈芜青被李无涯擒下了。 楚泽鹤又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沈青澜,沈青澜避开与他对视,面色复杂的垂着眼。 沈青澜在朝廷摸爬滚打这么久,左右逢源,无一错处,只有一点大家都清楚,那就是他极其在意自己母亲。 用沈芜青来威胁沈青澜,用沈青澜来威胁楚泽鹤,太子果真好手段。 直到现在,楚泽鹤才反应过来——太子哪是有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骨气?他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惹毛了楚泽鹤,所以才一路让楚泽鹤进了皇宫,甚至还敢添油加醋,继续用沈青澜胁迫楚泽鹤。 “呵,”楚泽鹤笑了,冷冷道:“看来太子当真不知道。” 他这话一出,沈青澜便明白两人算是谈崩了。沈青澜面色有些焦急,抬起头说:“泽鹤兄……” 沈青澜自然是不愿意看到楚泽鹤为他得罪太子的。 太子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只是他自忖并无什么地方得罪了楚泽鹤,让楚泽鹤能放弃这么多好处,于是仍礼貌道:“请楚少教主赐教?” 楚泽鹤便说:“本座乃冥教少教主,比不得太子殿下城府深沉、玩弄人心。要论为何,只因本座狂傲,眼高于顶。如果史书上有一人为主,那也只能是我楚泽鹤,而不是你太子殿下。本座这样的人,年少时眼里容不得沙子。如今因为心爱之人,方知世间众人,皆非完美,因此多了几分忍耐;年岁稍长,方知天下万事,有黑有白,因此多了几分宽容。只是本座的慈悲之心,从来不长在不该长的地方。太子殿下,你逾矩了。” 太子听了这番话,笑意微敛。 他静静的与楚泽鹤对视,并未露怯,神情中却有一丝猜不透的困惑。 这困惑被太子隐藏得很好,他没有皱眉,也没有询问,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