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沈今鸾一笑揭过,道,“今朝我做了鬼,也定要完成?当年的约定,回到云州看?看?你们。” 贺毅明亮的眼中闪过几许痛色,道: “我以?为你早就把北疆军忘了,把我们忘了。” 贺芸娘走过来?,叹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光,道: “那年你离开云州的时候,这小子半个月都?没吃下饭,整日对着你送的刀发愣……” 贺三郎抬起头,看?着她的双眸亮得惊人?: “但你不知道我后来?多?庆幸,幸好?你当初早就离开了云州,去了京都?没回来?。不然,不然北狄人?打进来?……” 云州那么多?鲜活的小娘子,要么死了,要么被掳去牙帐,自此活得不人?不鬼。 可是,造化弄人?。没有人?能想到,原本?以?为死了的人?,没有死去,活了下来?。 而原本?以?为活得好?好?的人?,早就死了,成?了鬼魂。 想死的人?没死成?,不想死的却死了十年了。 一番嗟叹后,众人?敛容,泪中带笑,笑迎故人?归。 贺三郎目不转睛地凝望着烛光里的沈今鸾,又看?到她身后秉烛而立的男人?,目光冷厉。他朝她仰起脸,皱眉道: “十一,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他呀,他叫顾九,是……”沈今鸾看?着顾昔潮冷俊的脸,明眸一转,笑道,“他此前是我宫中的人?,是我拜托他帮我找父兄的尸骨。你们不要怀疑他了,是自己人?。” 贺三郎双臂抱了起来?,哼笑道: “怪不得,这宫里的人?,真是一股子官威啊……” 眼见顾昔潮面色沉郁,冷眸缓缓飘过来?。沈今鸾赶忙打断贺三郎,小声对他道: “虽然他的脾气是有点不大好?,但一直对我是忠心耿耿。看?在我的面上,你可不要再招惹他了。” 秦昭放下刀,面上仍有疑色,道: “十一娘带来?的,我们本?来?是信得过的。可是,他一个宫中侍卫,也不是当年的北疆军,怎么会有云州舆图?当年云州城破,舆图都?被烧毁了的。” 沈今鸾默默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幅如此精细的舆图顾昔潮是怎么得来?的。 舆图的东北角被撕毁,且面上有斑斑黑墨,细看?透着暗暗的红。是血迹,因为有些?年头了,褪去了殷红之色。 是顾昔潮的血,是他在这十年北疆生涯中,每回潜入云州,每回一点一点画出来?,拼凑而成?的。 顾昔潮不说,她便不提。这是他和她独有的默契。 “既然我要托付他找尸骨的,自是要把云州地形教给他。”沈今鸾轻咳一声,对着贺三郎皱了皱眉头,不悦道: “你小子,问那么多?做什么?你是连我都不信了吗?” 贺毅连连点头,濡湿的眼里星光熠熠: “只要十一说的,我自是什么都信。” 沈今鸾指着沉着脸的顾昔潮,道: “那么,这个人?,是我曾经的朋友,可以?信任的人?。” “你信我,便也要信他。” 贺毅定定看?着面前男人?,面露一丝不快,却又很快藏好?,微微一笑,道: “既是十一娘的朋友。便也是我们的朋友了。” 他放下了刀,朝着男人?微一拱手,算是行礼了。 顾昔潮负手而立,不动。 “你姓顾?”贺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了摇头。 “我曾有个最敬佩的人?,是一位战无不胜的将军,也姓顾,可惜……可惜,他们顾家背叛了我们北疆军。” 静立在侧的顾昔潮厉眸扫过去。 一旁的秦昭忽然逼近一步,面上刀疤耸动,问顾昔潮道: “陇山顾家,是我们的仇人?!这位兄弟姓顾,不知和陇山顾家有何关系?” 贺毅愤愤道: “当年我们在城内点燃烽火,整整十日,离云州最近的陇山卫,还有再远一些?的天扬、定远、威宁三卫,各个世家的军队,无一来?援。” “我当时在云州守城,中了箭昏迷过去,醒来?看?到四周,都?是死不瞑目的师兄师弟,我爬过去,把他们的眼睛都?阖上。当时,我心里想着,要是顾家的陇山卫能来?就好?了,顾家那位战神将军能来?就好?了……” “直到我被俘,也没有援军来?。” “云州,北疆军,是被彻底抛弃了。” “亏我当年那么崇拜那位战神将军,想要拜他为师,像他一样横扫千军,建功立业,是我看?走了眼!” 沈今鸾不动声色。 她深知今夜不是再挑起仇恨的时候。她方才隐瞒顾昔潮的身份,也是为此。 “事不宜迟,我们来?牙帐,是为寻找我父兄尸骨的。” 她平静地问道: “你们从城楼上救下的尸骨,可有认清?” 秦昭道: “说来?奇怪,尸首是有三具。” 顾昔潮掀起眼皮,双眸漆黑如夜,星点闪动。 秦昭回忆道: “占领云州以?后,那铁勒腾大肆宣扬自己亲手杀了大魏三位主将,悬尸城楼。我认得,其中一具,是沈老将军的。可另外两具,皆是被砍去了头颅,卸去了盔甲,不知是哪个是你大哥的。后来?,等?我们五年后终于能上城楼亲手放下尸首,那尸体早已风化,更加无法分?辨。” 那两具无头的尸体,一具定是她大哥沈霆川,另外一具,极有可能就是顾家大郎顾辞山的。 阿伊勃没有骗人?,也不可能骗人?。 十五年前的尘埃缓缓落下,像是化作一座沉重?的高山,压了下来?。 沈今鸾心头止不住地发颤,不由望向半晌无言的顾昔潮。 烛火暗影里,他的侧影静默如山,沉沉的宽肩似是放了下来?。 想起她和顾昔潮经年的纷争,残酷至极的手段,分?崩离析的境遇,她心底压抑的难过就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了。 “呀,十一,你、你别哭啊……” 贺三郎手足无措起来?。 他有几分?不明白,他好?不容易见到沈家十一娘,说起曾夺回三具尸骨的幸事,她怎么就忽然落泪了。 倚在一旁静静听?着的顾昔潮身形一滞,紧抱胸前的手松了下来?,站直了,看?了过去。 烛焰惶惶,其色凄然。她在昏黄的光里,默默流着泪。 许是已经做鬼魂太久了,她好?像还未习惯自己能被人?看?到这件事。她呆呆地抹了下脸,颇有几分?不好?意思,飞快地抬袖拭了拭泪。 “我没事。你们继续说下去。我想知道,云州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攥紧了湿漉漉的手心,笑着道。 顾昔潮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