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徐楚宁虽然青涩内敛,但自信而热情,喜欢音乐,喜欢演奏,邵羽非记得他站在台上演奏的那一个片段,普一小协的片段。 看上去柔软,胆怯,却总是带着淡淡笑容的人,在执弓的那一刻,眼神突然就变了。 变得非常坚定,自信,虽锋芒内收,又好似在酝酿一场蓄谋已久的狙击,只待着独属于他的时刻,便能引起浪潮。 片段奏毕,徐楚宁又变得拘束了,拿着琴,期期艾艾地看着几位评委,“麻烦你们了……” 说完,鞠了一躬,小心翼翼地下台。 极大的反差,让沉浸在乐曲余韵中的评委不由得笑出声。 他们都说,这个学弟能干大事的。 但,徐楚宁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干大事,甚至之后都不继续出席演奏活动了。 邵羽非起初还关注他,问过几次,从室友那里听说,小宁总是回家,有时候集体活动都不参与了。 原来是个恋家的,邵羽非这么想着。 然后就理所当然地把徐楚宁忘掉了。 直到那个聚会上,他们再次见面。 这才几年,徐楚宁就变得这么自卑了吗?连他最擅长的事情,都要自我怀疑。 邵羽非微微皱眉。 徐楚宁还是支支吾吾地答应了,说,“好吧,我晚点跟……他商量一下。” 本想说跟男朋友商量一下,但又觉得好像有些怪异,只能用模糊代词匆匆带过。 邵羽非“啊?”了一声,“这不是你的事儿吗?为什么要跟他商量?” 徐楚宁说不出来,他觉得最好还是征求一下郁风峣的意见,免得到时候又惹出事端。 邵羽非沉默了一下,又问,“那你在琴行打工,该不会也是瞒着你男朋友吧?” “是……”徐楚宁犹豫着,“他不希望我太辛苦。” “你这——”邵羽非还想再说些什么,电话那头有人在喊他,只得作罢,“我先挂了,改天一起吃个饭吧。” “好。” 挂了电话,徐楚宁一边备菜一边想着邵羽非的话。 玄关响起声音,徐楚宁连忙清醒过来,边擦手边走出来,“先生。” 郁风峣抬头,看见他,有些惊讶,“今天没加班?” 徐楚宁点点头,又问,“你最近很忙吗?都不接我电话。” “你不也一样?许你忙不许我忙?” “没那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步步紧逼的质问,徐楚宁敏锐地感觉到男人的不满和怒意,又不想事情进一步恶化,只好打圆场,“我买了很多菜,马上就好,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郁风峣没说话,解开袖扣,松了领子。 徐楚宁见状,想走过去替他解领带,被他挡开了。 “你怎么了?工作不顺心吗?”徐楚宁哑声问。 “没怎么。” 然后没人说话了。 徐楚宁杵在一旁,被晾了五分钟,才僵硬地转身,低声,“饭就好了。” 也没人应。 徐楚宁揉了揉眼睛,继续做饭。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徐楚宁摸出来,顺手接起,“喂?” “小宁,小宁啊!”电话对面是一个粗犷的中年女声,嚷嚷着。 徐楚宁皱了皱眉,花了点时间才辨认出来,“杨婶?” 杨婶是他在老家的邻居,他出来上大学、工作都上门拜访过杨婶,请她一家子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照看一下母亲。 杨婶声音特别大,带着令人心慌的聒噪,“小宁,你妈进医院了!” 手里的餐盘掉到地上,摔个粉碎,徐楚宁四肢百骸一片冰凉,甚至忘了反应。 听到声音的人走进厨房,眉峰微蹙,“怎么了?” 徐楚宁双目无神,却突然滚出泪来,“我妈、我妈在医院……” 郁风峣愣了一下,而后立刻走过来,抓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走,“我送你回去。” 第43章 栽赃 虚惊一场。 徐女士在下山的时候崴了脚,实在是爬不起来了,才叫了个救护车,没想到被同村的看见了,传得紧张兮兮。 徐楚宁还是在老家陪了母亲两天,他没想到的是,郁风峣也陪着他。 提起他跟郁风峣的关系,徐楚宁还是有些犹豫,半天都只能说,是他的老板。 但不可否认的,有郁先生在身边陪着他,好像变得安心许多。 夜晚,将郁先生安置在家里的客房,徐楚宁还很羞赧,觉得丢人,郁风峣应该住不惯这里吧,偏僻,阴暗,潮湿。 他睡不着,出来透气,就看见郁风峣在阳台抽烟。 余光看见他,郁风峣朝他抬手,徐楚宁走过去,不由自主地抱住他。 “很害怕吧,今天。”郁风峣轻声问。 徐楚宁终于哭了,在他怀里,闷闷地点头。 很害怕啊,害怕妈妈真的有什么事,还好是虚惊一场,还好…… “可怜的。”男人怜爱地吻他的眼泪,安抚宽慰,“没事的,你还有我。” “嗯。”徐楚宁点头。 · 返程那天是个阴天,阴雨连绵,徐楚宁坐在副驾上,歪着脑袋,望着远处的群山。 他就是从这些山里出去的,他早就厌倦了这里一成不变的生活,好像自己的人生也像群山一样,一眼望不到头。 可他现在觉得,自己正在过的生活,跟山里的没什么两样。 空洞,虚无,困乏,拘束。 脑子里又不合时宜地响起了邵羽非的话。 “这是你的事情,为什么要过问别人才做决定?” 可是,从小的教育告诉他,人是有局限的,如果搞一言堂,固执己见,就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 他到底该怎么办? 徐楚宁长叹一声,幽幽开口,“先生。” “嗯?” 徐楚宁目光虚虚地落在远处的群山上,说,“你有没有觉得,那山有点像笼子?” 男人答非所问,“我这段时间有点忙,耽误的事情都要补上。” 徐楚宁说,“你看它们那么高,那么远,铺天盖地的,离得越近,越觉得窒息。” 郁风峣说:“你自己在家好好待着,别再那么拼命加班了,大不了就换个工作。” 徐楚宁说:“我以前总想着离开这里,不要被这些群山束缚住了眼睛和心,可是……” 可是什么,他没再说下去。 郁风峣也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 徐楚宁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人了,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昨晚……昨晚的记忆,很热情,很疯狂,很迷乱。 郁风峣似乎去公司了,他最近又开始忙了吗?或许吧。 徐楚宁抬起手臂挡在眼睛上,喉咙干哑,床头柜上温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