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错的。 “都是你害人不浅。” 一个大帽子扣在程章明头上,不认也得认。 那时,为了陪他吃饭,自己不知道鸽了吴重他们多少次,被吴重他们嘲笑得很惨,偏偏这人还毫不领情,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人头疼得要命。 许久后才知道他家境有多殷实。 父亲是本地大名鼎鼎的汤乃毅,纳税前茅,获得过多次政府表彰,企业还被评为最受欢迎的雇主之一。 最受欢迎雇主。 何其讽刺。 其实早就该有所察觉,怪程章明自己想得太少。第一次恋爱就碰上汤琰这种打直球的对手,他整天忙于应付,根本分不出神留意对方的外套是什么牌子、用的笔又是什么价格。 事后想想,那样家庭的独子,又怎么吃得惯食堂的东西? 只是没料到这人竟然这么顽固,七年过去依然毫无长进…… 程章明出门买了些生活必需品,回来把冰箱塞得基本满了。 期间卧室一直没动静。 应该是睡着了,那人一不舒服就会进入冬眠模式。 推开房门,他动作出乎自己意料的轻。坐下看着对方睡没睡相的样子,心脏就像是被炙火烘烤着,厚厚的冰层逐渐融化,四肢也跟着没那么僵硬。 为什么偏偏是汤琰? 他也无数次问过自己,得到的答案是碰巧。 碰巧那天就下着雨,碰巧他带了伞,碰巧他们坐一辆公交,碰巧在食堂听到了广播,碰巧在图书馆偶遇……碰巧这人又是那么不讲道理,一再假装听不懂自己给的暗示,固执地闯进自己沉寂孤单的世界。 然后就再也不舍得失去。 是汤琰给自己强烈的归属感,让自己明白,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值得无条件的信任和付出。只是这样看着他,就觉得心安,觉得天空和建筑、一草一木都有颜色,有存在的意义,而不仅仅是冰冷的城市和没有方向的道路。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醒了。 程章明蓦地转首,看向窗外好几秒,然后才漠漠然地转回来,“叫你起来喝粥,你一直没应。” “是吗。”头还是很疼,脑子里像有把电钻时不时钻一下,一会儿昏沉沉的又一会儿又被扎得一个激灵,“可能睡太死了,没听见,咳咳。” 不等他起来穿衣服,程章明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午饭场面很诡异。 面对面坐着,一句话不说,各吃各的外卖。 没多久汤琰起身把电视打开。 “想看哪个台?” “都行。” 自然而然地换到了他们台。 程章明扫了眼,说:“马上到安慧芸的节目。” 知道得这么清楚?自己这个行内人都没他记得牢。 汤琰淡声道,“是么。” 果不其然,几分钟的广告结束,开始播放片头。 “各位观众朋友中午好,这里是科技博览,我是主播安慧芸。” “今天非常荣幸请到了几位特别的朋友,在我对面是来自埃诺有机硅研究所的几位资深研究人员……” 正好播到这一集。 坐在正中间的程章明戴着眼镜,一副很稳重学究的样子。 “换个台。”程章明头侧了下,略显生硬地说。 “录都录了,还怕人看?” 这种不自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看着对面的他,汤琰嘴角微微抬了下。 边看节目边吃饭,确实没那么难熬,没胃口如汤琰也不禁多吃了点。 “刚才聊了这么多非常有趣的话题,想必观众也跟我一样,开始向往研究所里的生活了。”画面里,安慧芸转向程章明,笑意款款,“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不妨也问问,程博士之后什么打算,是留在国内还是回到法国中央研究院?” 被这话吸引,汤琰抬头望向电视屏幕。 只见程章明沉默少顷,“可能后者更适合我。” 安慧芸点点头:“其实这也是许多国内科研人员普遍面临的一个抉择。国外意味着高薪和更先进宽松的科研环境,国内相对而言还是存在一定的客观差距,我们也看到……” 后面的话汤琰没听进去。 他把嘴角的笑意收回,眸光微微黯淡,垂首搅动起所剩无几的粥,“没想到你意志这么坚决。” 那就,“提前祝你一路顺风。” 程章明蹙了下眉,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 “连安慧芸都看得清楚,国外的环境更适合你。”汤琰尽量洒脱地笑了笑,“可喜可贺啊,前途无量。等站稳脚跟再找个法国人,这样就彻底不用两头跑了。” 程章明眉头越皱越皱,脸色也越来越沉。 “谢谢你今天来看我,一会儿劳驾把垃圾顺道拎下去。”汤琰若无其事地起身。 这人就这么有水准,说的话句句带刺就算了,姿态还保持得这么高。 可他要是真这么潇洒,何必拿背对着? 程章明阴着脸斩钉截铁地说:“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我暂时没有出国定居的计划,也不打算找个外国人过一辈子。” 汤琰静了一瞬,几分怀疑几分错愕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要在节目里说——” “谁知道。”程章明避开他的视线,盛怒的脸上分明写着落寞,“也许是我修炼得还不够,做不到被人甩了还能心平气和录节目,连句违心的话都不说。” 被甩? 是指我吗。 汤琰瞠目结舌:“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事实根本完全相反啊。明明是他几年来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自己一再试图修补都无济于事,又不想再这样相互怨恨,这才痛定思痛,决定切断关系。 怎么说得像是我不负责任、始乱终弃一样? 所谓知识分子就是这样乱断案的吗。 被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震住,汤琰一时之间连头都忘了痛,思绪陷入短暂的混乱,同时胸臆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回暖…… 乱断案归乱断案。 至少他不会真的出国定居。 总是这样,每每在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尝到一点甜头,让人摸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我走了。” 把垃圾袋拎到门口,程章明略带讥讽地说:“这次会尽可能在法国多待一段时间,这样你的病也会好得快一点。” 汤琰脸上浮现淡淡的难堪,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从阳台看去,步伐决绝。 风把他的外套吹得向两边翻,让他身形显得格外挺拔,同时也格外冷漠。 蓦地,他回首看向这里。 汤琰迅速后退,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 然后就是回到客厅,站在沙发前面壁,乱糟糟的情绪像线团。 最多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