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吗?”楚风扬又问,季野以前就听说老帕尔米罗的身体不行,就猜他是不是什么疾病发病了。 楚风扬注视了他一会,说:“监狱里的那些传说都是真的。” “啊?”季野没有听出楚风扬的话中话。 “他们两个本来身体就差,最后阶段为云舟奔波劳碌那会,都体检出来了很不正常的指标。近了监狱后,里面发生了形形色色的事情,身体日渐衰弱,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疾病缠身。”楚风扬说,“我妈知道了我爸去世的这个消息以后,直接一头撞在监狱的石头墙壁上,倒也没死,但是脑子不正常了。” “她变成了个疯子,神经病,你知道吗?”楚风扬的语气逐渐激烈,“我现在跟你一样了,勉强算有个在监狱里的疯子妈,在你这里是不是比你失去母亲还要好那么一些?” “没有,我完全没有这么想过……” 楚风扬打断了季野的话,“你知道这些年我都在干什么吗?” 季野见他完全一副醉态的样子,头垂下去抬不起来,手上的酒瓶也仅仅用两根手指夹着,晃晃悠悠的,似乎要掉到楼下去。 季野怕他砸到楼下的人,赶紧把酒瓶接住拿到桌子上,但这一下好像敲到了楚风扬的命门,他的情绪随着被拿走的酒瓶,一下子就崩溃了。 楚风扬崩溃也是静悄悄的,他把脸埋在手臂里,然后开始哭,说话的声音闷闷的,音调忽高忽低,自顾自地回答着刚才问季野的问题。 “第一年,我被摄影协会除名后,在摄影这条路上相当于被封杀。于是第二年,我为了生存干过很多其他杂活。我他妈的在ktv里给有钱人擦鞋擦脚底板,当过他们的司机,甚至有人让我当场给他送去避孕套,又在我送过去之后问我以前是不是拍照的,拍不拍房事那种照片。” “啊?”季野听呆了。 楚风扬抬了一点头,拿手擦掉了眼泪,继续说:“那些人很多都认识我,也曾经至少表面上友好相处过,但最终还是没有几个人甘愿赶这趟浑水。我其实理解他们,我也不能反抗,我没有钱、我需要钱,不能对钱说不行不同意,不然我生活不下去,我会死。” 楚风扬说的话逐渐变得直白,季野也有过那一段时间,他能够充分感受到楚风扬在随着说出口的经历而开始有一遍经受了精神折磨。 他的面部开始神经抽搐,本能的、不受自己控制的那种,竟然也有点想跟着哭,手放在楚风扬的肩膀上想要安慰他,却被楚风扬拍掉了。 楚风扬的手背上湿漉漉的,都是擦掉的泪水,他转头看向季野,眼珠子旁边红红的,噙满了泪水很模糊。他戳着季野心脏的位置,说:“季野,你是不是在心里瞧不起现在的我?” “你和别人一样,也觉得我落魄了,我无可救药了,觉得我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是不是?” “我没有……”季野说完后沉默了,他当时特别恨楚风扬的那段时间,脑子里回绕地都是楚风扬在录音中嘲笑他的笑声,他确实想要楚风扬获得一些惩罚,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楚风扬抓住了季野停顿的瞬间,似乎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他摇了摇头:“你想笑我就笑吧,我在你面前也没什么面子了,你期望看的都看到了。” “楚老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季野看着痛苦的楚风扬,“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话,这是在把自己当成所有事情的受害者吗?” “我难道不是吗?”楚风扬盯着他的眼睛,他能清楚看到楚风扬源源不断的眼泪从湛蓝色的眼睛里涌出来,像没有拧紧的水龙头,在脸颊的中间滑落,从下巴掉下去,又在衣服上晕染开来,他听到楚风扬说:“季总,是谁害我走到这个地步的呢?” 第62章 当一颗藻类植物 最后只留下楚风扬拉开阳台门又沉重关上的声音,还有季野没问出口的那句:“谁还不是个受害者呢?” 酒吧的音乐很好地掩盖了所有的声音,季野独自待在阳台把剩下的红酒都喝了,酒量好的他也跟着一起晕乎起来。 吵完架还得共处一室这件事,是最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季野晃悠着脑袋走进去,想要出去开另一个房间,但这里的房间都是会员预约制,这么晚了也不好麻烦贺改。 楚风扬已经躺在床的一头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季野扯了毯子,洗漱完后晕倒在沙发上。 酒后的人是翻腾的,季野虽然难受很困但是睡不着,加上沙发又太小,好几次翻个身子都能从沙发上掉下去,最后索性就躺在坚硬的地板上,磨得肩胛骨生疼,还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大半夜他又不敢出声太响,但楚风扬还是醒了,或者说是没睡着,对他说:“上来睡吧。” “不用。”季野吸了吸鼻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睡地板会凉的,上来。”楚风扬说,“我来睡沙发。” 季野又冷冰冰地拒绝了一次。 他以为楚风扬会就此算了,没想到楚风扬下了床,在黑暗中摸着床角,走到他的面前,还差点踩到他右边的胳膊。 楚风扬蹲下了身,在他耳边说:“真不睡床上?” 季野微弱地摇了摇头,也不管楚风扬在这么黑的环境下能不能看清。楚风扬作势要躺下来:“那我跟你一起睡在地上。” “你又开始招惹我了吗?”季野起了身,“刚刚还跟我大吵一架,你就不怕我再害你?” 楚风扬没有跟他废话,伸手架着他的胳膊就把他抬起来,季野踉踉跄跄地没站稳,倒在了楚风扬的肩膀上。那一瞬间,季野还能看到楚风扬眼睛里湿润的、没有被擦掉的泪花。 他显然刚才还在哭。 “安全距离!”季野慌乱地说,马上站直身子远离了楚风扬。 “我知道,二十厘米。”楚风扬看了他一眼,走回去睡觉了,季野踌躇了一会,只好从另一头上床。 季野窝在这头,楚风扬窝在那头,两床被子隔在中间,跟睡两张床没什么两样,但季野还是浑身都别扭,仿佛背后有上千根针在刺着他。 上次这样跟楚风扬睡一张床他竟然还记得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发生的。无数的即视感充斥着现在暧昧不清的氛围,他相信这是不由自主地被回忆入侵,但那些缠绵悱恻如同具象形气味一样,让他恍如隔世。 他花了非常久的时间才把注意力拉了回来,强迫自己不去思考任何事情地入睡。最后花了几个小时也记不清,只记得做了个很恶心的噩梦,他梦见楚风扬因为端不稳一瓶酒,撒出了一两滴酒精,被人从楼梯上一脚踢下了几层楼,而那个侮辱楚风扬的人一抬头,竟然长着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面孔。 他在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