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气氛瞬间沉默了下来,隔了一会儿,人群里响起十分委屈的声音。 “好个乔徽!自己也买了,还嘲讽我!” 众人望过去。 张文博双手握拳,悲愤交加,像个被无辜背叛的怨妇。 孙顺突然想起什么,挺直腰杆,怒目圆瞪,“是了是了!你说他买了,他就买了啊?我还说他没买呢!” 显金笑了笑,轻描淡写,“那去请他来吧。” 孙顺脖子前倾,像只胖蛙,一声“啊”听起来像“呱呱呱”。 显金抬了抬下颌,“你我二人争论不休,看官们得闲的可当场好戏慢慢看,可好戏终究要落幕,始终要出个结果,还陈记一个清白。” 看客们继续点头。 有过路的从商人家,看着显金的目光透露些许欣赏,侧身问身旁人,“这位小女子可是陈家的姑娘?” 身旁人是水西大街上的木匠店主,认得显金,这小姑娘拿着个奇奇怪怪的样式说这叫“算盘”,请他帮忙做做看。 “……是陈记纸铺新任管事,好像是陈三爷的女儿。”木匠加了一句,“但奇奇怪怪欸,这姑娘姓贺。” 路过商贾愣了愣,正想再作打听,却听这小女子继续道,“博儿,你既与乔公子相熟,便请他辛苦拿上袋子跑一趟吧?” 被点到名的张文博略显犹豫。 他和乔徽的关系,依靠乔徽嘲讽他、他当场被哽住,回家因为没及时想出反击的话而痛哭流涕,来长线维系…… 显金看出张文博的迟疑,轻声附耳道,“劳您告诉乔公子,他若来,我就将这套天元式的解法告诉他——”着重强调,“必不忽悠。” 做生意,当真脸皮要厚。 谁说一个事儿,不能忽悠两次? 第46章 脸皮要厚(下) “你说什么?” 朝南的书房里,乔徽皱着眉头看面前气喘吁吁的张文博,“陈记请我去拆袋子?” 张文博喘口粗气,连连点头,重复道,“对对对!贺账房,哦不,贺掌柜请你去陈记一趟……孙顺伙同滁州府几个子弟去水西大街闹事……好多人在旁边看……哎呀呀,贺掌柜的真厉害……” 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不知所谓…… 乔徽翻个白眼。 他昨晚刚把他爹正月十五布置下来的那道“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义”的命题经义写完,挑灯夜战,浩浩汤汤写满了两页纸。 思想上前进了一大步,精气神上后退了两大步。 故而,晌午觉被张文博那傻蛋搅烂,乔徽顶着两只乌青眼,内心十分暴躁。 暴躁归暴躁。 但博儿说啥来着? 水西大街? 贺掌柜的? 乔徽沉了口气,站起身,递杯茶水给张文博,“你且慢慢说。” 张文博仰头咕噜咕噜喝完,抹把嘴,“唉呀”一声,“你就说,是不是买了陈记的盲袋吧!” 乔徽:……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么多话题,偏偏提奇耻大辱。 “就当我买了吧。” 乔徽决定自己问,“孙顺因为没集齐五张色卡去找事?带了几个人去?空手去的,还是带了趁手的东西?陈记除了贺掌柜,还有其他人在吗?” 一问一答,对博儿来说,就简单了很多。 “是是是!他那龟孙子输不起,集不齐五色卡觉得丢了面儿,就像贺掌柜说的,这东西就是个彩头,咱们玩集卡,玩的是啥?不就是玩集卡中未知的快乐嘛……他偏生上纲上线,付出非得要有回报……啧啧啧,归根究底还是不够有钱……” 博儿又开始碎碎念。 乔徽默默地闭上眼,深换口气,低声斥道,“说重点!” 张文博赶紧把理智拉回来,“带了六个人!都是滁州府出身,平日就靠孙顺指头缝里落下来的油水过活!空手去的!陈记除了贺掌柜,还有个凶神恶煞的小丫头,一个头顶没几根毛的男秃子!” 还好有人。 乔徽稍松了松。 那孙顺不是啥善男信女出身,家里开茶馆,听说里面好几个美貌的茶博士都是从青楼买出来的,什么生意都敢沾。 乔徽突然想起什么,蹙眉问了句,“贺掌柜请我拿着我买的袋子过去?” 张文博使劲点头。 乔徽低着头,手指头蜷起,指节在楠木桌面上轻敲两下,沉默片刻,脑子里的线全都搭上了对线,想通后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被气笑的。 那小姑娘…… 真是…… 真是…… 真是绝了! 下一个套,坑两遍人啊! 节俭到顶点,啥都不浪费! 乔徽想起她在水西大街树下坑蒙陈六老爷的画面,那时候她才拿到六丈宣! 这小姑娘先骗他买袋子,再算准了他不屑于打开那个袋子,相当于把最后一步棋交到他手里——这是给自己找寻诓骗六丈宣赢取时间吧! 咋的? 当他是不要钱的当铺呢?! 还带暂存的? 张文博眼见乔徽又是冷笑又是叩桌,这样子他熟,乔大解元发疯前兆,想了想赶紧加了句,“贺掌柜说了,你要是去了,她就把那啥天元式的解法告诉你。” 乔徽手一松,下颌差点磕桌上。 这小丫头! 张文博害怕乔徽不去,强忍住对乔徽这张贱嘴的恐惧,“去吧去吧,小姑娘挺好的,脑子活络又聪明,也漂亮……” 乔徽蹲下身,在摞成半人高的文稿里翻找。 张文博喋喋不休,“这小姑娘最难得的是勇敢,孙顺那肥头大耳的,寻常男子都不愿意跟他别苗头,这姑娘却一点不怵!” 找到了。 乔徽将牛皮袋子一把扯出。 张文博见这人还蹲下躲事,便鼓足毕生勇气,“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一事咱们不提也罢。” “我答应以后做啥都带着你。你别偷偷摸摸地当学人精了……但你今天必须去为贺掌柜正名啊!” 乔徽拎着牛皮纸袋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 他? 学人精? 怎么说呢? 博儿吧,没有一顿打是白挨的。 “走啊!” 乔徽扬了扬手里的牛皮袋子,低头见桌上另有两张密密麻麻写着算数的纸,心里勾起一抹笑,天元式的解法? 他早就解出来了! …… 泾县不过是一座依乌溪顺流而建的小城,本身就不大,青城山院在乌溪支流的东侧,陈记纸铺在乌溪支流的西侧,故而这一条街就叫水西大街。 乔徽脚下生风,刚过小桥便见对岸熙熙攘攘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路过的店肆铺子人都走空了,全围在陈记门口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