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也不懂得绘画之道,原来还懂赏画吗?” “你果然认识我?”裴长临抬眼看他,道,“所以,刚才忽然要借故离开,是听见我们与徐家父子交谈时唤了姓名?” 林天逸一怔,别开视线:“在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裴长临直起身,平静道,“我的确是工匠出身,不懂得绘画之道,更不知道该如何赏画。不过,在装裱字画上,我是懂一些的。” 最初几个月,贺枕书在把画作送去字画行时,是没有经过装裱的。 但未经装裱过的画作,很容易造成损坏,尤其有时候他没办法亲自将画作送去字画行,只能托人转达。 裴长临担心画作在运送时损坏,因此特意去学了字画的装裱手艺。 从托裱画作的绢纸,到镶边装饰,再到轴杆绸带,都是裴长临亲自制作或挑选的。 “我夫郎不擅长动手制作,所以我在家中给他备了许多空白画轴,他画好之后,只需要将画作粘贴到绢纸上就好。”裴长临道,“他很喜欢这样省事的法子,所以,他大概从来没有把那些画轴拆开看过。” 林天逸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渐渐变了:“你做了什么?” “听说现在许多字画行不仅贩卖画作,还会专门培养一批及其擅长模仿他人的赝画师,专门干那些倒卖仿画的勾当。仿画真假难辨,我不想我夫郎的画作也深受其扰,所以,特意在装裱字画时留下了印记。” 裴长临顿了顿,回头朝贺枕书看了一眼,露出些许笑意:“当然,在他的书画作品上留下我的印记,算是我的一点私心。” 若假以时日,“临书先生”的画作名扬四海,每一幅作品上,都会带着裴长临独一无二的印记。 “林公子也许不明白,就像你不会不认识自己的画那样,木匠对于自己做出的东西同样不会认错。”裴长临敛去笑意,淡声道,“给我家夫郎用以装裱画作的轴杆,每一根都是我亲手削制雕刻而成,林公子要是不信,可以将轴杆抽出来看看。” “在中心位置,有我刻下的印记。” “是个变了形的‘临’字,是我夫郎特意给我设计的,我很喜欢。” 第101章 裴长临话音落下,周遭霎时陷入沉寂。 众人的视线落在林天逸身上,后者的脸色重新变得苍白,呼吸渐渐急促。 他恍惚般低下头,重新看向了那幅躺在桌上的《美人游园图》。 其实那并不是多么惊为天人的作品,没有无比精妙的构图,更无任何高深技法,就算是他也能看出,画作者其实并未经过专业培养。甚至,对方多半只是将这件事作为一个爱好,闲来无事自学几笔。 可是,旁人又是如何评价的? 灵气十足,天赋超群。 天赋。 多么不讲道理的词。 这个词可以一瞬间抹消掉无数努力,就像一场漫长的路途,他背负行囊,艰难跋涉,走得精疲力尽之后才发觉,对方从出生起就站在了他遥不可及的地方。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奔波万里,最后仍然被人远远甩在身后。 凭什么他日复一日的磨砺画技,收获的赞誉,却抵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双儿少年寥寥几幅画。 甚至……甚至还要来这种地方,做这种事…… 林天逸眸光晦暗,胸膛无声起伏。 他好一阵没有回应,崔婉儿走上前来:“林先生,把画轴给我。” 她的态度出奇地冷静,但语调已经冷淡下来,不带任何情绪。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可能还不明白。 林天逸与她对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好。” 他长舒一口气,忽然快步上前,蛮横地伸手朝那画轴抓去。 崔婉儿惊呼一声,裴长临却好似早有准备,侧身拦住对方去路,双手攀住对方肩膀,将人用力一推—— 林天逸踉跄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他挣扎着还想起身,却被几名围观已久的书生学子拦住。徐承志被他爹拦着不让出面,在人群里憋屈了好一会儿,这会儿抓紧机会,顺势在对方身上踹了几脚出气。 场面一时混乱,裴长临却并未关心。他只是小心翼翼将画轴卷起,细致地系好绸带。 贺枕书同样没理会那些混乱,悄悄蹭到他身边:“你之前怎么都没告诉我呀……” 裴长临系好了画轴,抿唇笑了笑:“原是想给你个惊喜,后来嘛……是想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 贺枕书轻轻锤他:“烦人。” 裴长临拿着那幅画轴走到崔婉儿面前,将轴杆抽出,递到她面前:“崔姑娘请看。” 那轴杆的中央,的确刻着一个独特印记。 “崔姑娘若还买了我夫郎的其他画作,尽可回去查看,只要画作为真,轴杆上皆会有这个印记。”裴长临道,“今日我夫郎带来的新作同样如此,崔姑娘若仍有疑虑,也可去查验一番。” 崔婉儿仔细检查了轴杆,摇摇头,将轴杆还给他:“不用了,我相信公子。” “这次是我识人不清,受人蒙骗,还险些令公子被人误会。”崔婉儿不愧是大家闺秀,遇事并不躲避,坦率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婉儿向公子道歉,也……也向临书先生道歉。” 最后这句话,她是对贺枕书说的。 贺枕书连忙摇头:“崔姑娘言重了,这种事谁能想到,你也是受害者。” 崔婉儿沉默下来,并不回答。 “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贺枕书看了眼还在与人群纠缠的林天逸,道,“我这幅《游园图》的确是有人高价约稿,我还收了钱的,若不是崔姑娘,那……” 崔婉儿听出他想说什么,摇摇头:“据我所知,林先生……林天逸家境贫寒,应当没有钱财买画。” “那他是如何拿到我的画,还用这画欺骗崔姑娘?胡掌柜先前明明说——”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是啊,除了胡掌柜之外,还有谁能拿到他的画呢? 贺枕书明白了什么,垂下眼来。 裴长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走到林天逸面前:“你与那位青山镇的胡掌柜之间,究竟有什么交易?” 林天逸正被以徐承志为首的几名书生拉扯着要扭送去山庄管事处,听言奋力挣脱开来,冷笑道:“交易?我哪里配与姓胡的有交易,我只不过是他的工具罢了!” 正如许多字画行一样,胡掌柜的文轩字画行出售的名家画作,亦是真假参半。 但真假难辨的赝画不是凭空得来,因此,胡掌柜手底下其实签了一大批惯会模仿他人画作的赝画师。 “所以,你是那间字画行的画师?”贺枕书问。 “是。”林天逸衣衫和发冠都在方才的挣扎中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