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身难保,哪里轮得到他挑三拣四。但那样来的钱毕竟不正当,如果能有两全的法子是最好的。 比如,说服胡掌柜,让贺枕书能以他自己的名义卖画。 “就是不知道胡掌柜能不能答应。”贺枕书靠在窗户边,轻声叹气。 当初刚遇见胡掌柜时,贺枕书心里就有过这样的念头。之所以没有当时便说出来,就是因为他并无自信能说服对方。 他是个双儿,一没有名气,二没有功名,谁会愿意买他的画作? 也因为没这自信,贺枕书不敢当着阿姐的面提起这件事,只敢回屋偷偷与裴长临商量。 “可以一试。”裴长临想也没想,当即道,“从古至今,哪个书法大家不是从名不见经传做起的,你不比他们差。” 贺枕书自然不觉得自己能与那些书法大家相比,裴长临这话着实夸大了些,但他听来仍然很开心。 贺枕书抿唇笑了笑,道:“我不求那些名利,只要能解家里的燃眉之急就好。” 他说着,又思索起来:“我回头给胡掌柜写封信去,不,今天就写。我得好好想一想措辞,我第一次写信推举自己呢,是不是得再附上几张字画才好?怎么办,好像现在就开始紧张了。” 他是当真有点紧张,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甚至这会儿就想去找来纸笔,开始打草稿。 被裴长临拉住了。 “冷静点。”裴长临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他把人圈在窗边那方寸之间,含着笑意,垂眸看入那双明亮的眼眸中。 也许贺枕书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起这些的时候,眼底闪烁着无比鲜活的光芒。那是他的自信,他的热爱,是他对未来的期待和憧憬。 那是他想做的事。 那神情让他比往日更加吸引人,好看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裴长临注视着他,眼神渐渐有了变化。 他低下头来,轻声问:“我能吻你吗?” 第26章 贺枕书脸颊猝不及防烧起来。 他心跳飞快,下意识想往后退去。可他身后就是窗边微凉的墙壁,身侧横着一张桌案,唯一的去路被面前这人仗着身形高大挡了个结结实实,手腕也被对方轻轻握着。 不知不觉间,形成了一个极其被动的姿势。 贺枕书别开视线不敢看他,想强作镇定,开口时去险些咬到舌头:“你、你胡说什么,哪有人会这么问的……” “可上次……”裴长临将他的一切神态变化都看入眼里,声音又轻又软,“上次你好几天没和我说话。” 好像是这样没错。 那时他的确是被裴长临吓到了,好些天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偏偏裴长临也不肯来与他说清楚。 的确是有些生气的。 但现在的心境,与那时已经截然不同。 他现在依旧非常紧张,可在那紧张与不安之下,第一反应却不是要逃走或躲避,反而是……有些期待。 贺枕书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因此,他只是偏过头,含糊地说:“你……你别胡闹了,我还——” 他话没有说完,侧脸忽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落入水面,荡开极轻极浅的涟漪。那触感稍纵即逝,快得几乎察觉不到,贺枕书转过头来,却见对方站直身体,神色似乎有些紧张。 好像当真怕他又生气不理人似的。 “是还你的。”裴长临赶在他开口之前说道,“我生病那会儿……你肯定是骗我了,我要讨回来。” 语气不仅理直气壮,甚至还很得意。 “你——” 这与贺枕书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还以为……会与先前不同的,可谁知道居然只是这样…… 也不知裴长临是太怂,还是太容易满足,压根没意识到自家小夫郎那点莫名的失落。他仍然低头注视着贺枕书,唇角的笑意几乎压不住,若是跟大黑一样有尾巴,恐怕已经要飞快地在身后摇动起来了。 傻瓜似的。 贺枕书又气又恼,方才心中那点荡漾和期待全都不复存在。他一把将人推开,正色道:“好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耽误我做正事了。” 他不再理会裴长临,兀自去角落翻找他那陪嫁的箱子。 裴长临方才还在傻乐,不明白自家小夫郎怎么忽然生气了,只得乖乖跟上去,不敢再多做什么。 贺枕书将笔墨纸砚从箱子里一样一样翻找出来,裴长临在边上殷勤地接过,去桌上铺开,还主动替他研起了墨。 贺枕书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点。 裴长临这屋中只有窗边这张桌案适宜写字,不过想要用来作画还是小了些,甚至没法将画纸完全铺开。正是这个原因,裴长临才会想给他专门做个书桌。 可惜他近来身体一直不好,裴木匠又忙着出门干活,只能一再搁置。 但如果贺枕书当真想长期与字画行合作供稿,一套合适的桌椅书柜是绝不可少的。 裴长临一边帮小夫郎研墨,一边在心里琢磨着。 . 贺枕书往日题诗作画几乎提笔就来,可向字画行写一封自荐信却难倒了他。 这一封信写了整整三天,写废的纸团扔了满地,还是没能写出一封让他满意的书信。 又一个纸团被贺枕书揉皱扔到地上,纸团滚到裴长临脚边,被他弯腰捡起来:“村里别家要是看见你这么糟蹋纸,得心疼死了。” 笔墨纸砚对于普通农户家是金贵东西,裴家也有一位小叔在私塾读书,自然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不过,谁让贺枕书家中以前是开书肆的,最不缺的就是纸。在村中这些读书人都只用得起最便宜最薄的毛边纸时,他的嫁妆里就有整整一箱宣纸,全是最厚最好的那种。 贺枕书从小到大,心中就没有过纸张金贵这种念头。 因而,此时他也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何不妥,重新拿过一张剪裁好的宣纸,书写起来:“可是没写好的就是不能要了呀,总不能将涂得乱糟糟的书信寄出去。” 他提笔书写,刚写了几个字,又停下来。 贺枕书盯着面前的信纸,皱着眉头思索许久,抬手又想把这张纸揉皱扔掉,被裴长临及时拦住了。 “阿书。”裴长临拉住他的手腕,让人转过身来,“你别太紧张。” 贺枕书眨了眨眼,没有反驳,只是轻声叹气:“我要不是双儿就好了。” 贺枕书其实并不怀疑自己在书画方面的造诣,相反,他是很自信的。他相信,他绘出来的字画,绝不会输于大部分在大街上卖字画为生的书生。 之所以这么犹豫不决,还是担心胡掌柜会碍于他的身份而拒绝他。 他以前时常混迹文人圈子,时下的许多文人是什么德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