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男人或坐或躺地倒了一地。 这些人大多生得粗壮,衣襟不修边幅地大敞着,嗓门也大,生怕人听不清楚似的,扯着嗓子高声拼酒。 与之相对的,则是角落里,一位不管是吃饭,还是喝酒,都格外斯文有礼的红衣男人。 男人皮肤很白,眼眸狭长,眉宇间自带了一股阴柔气息,火红的衣裳更是衬得他面若桃花,肤若凝脂。 只是,与这热情如火的红衣不同,极浓烈的色彩之下是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极冷冽气息,叫人不敢轻易靠近。他自顾自地喝着酒,吃着菜,于是就连喧哗声、吆喝声也都隔绝了似的,周围的人或事,与他没有丝毫干系。 这人实在是矛盾得很。 若是喜爱清静,就不该来这虎背芒山,当什么劳什子的山匪;若是喜爱热闹,为何又独坐小桌,与这片吵闹格格不入? 祁云岚蹙了蹙眉,转头看向严风俞,“俞大哥,你说,这位红狐狸大王,还是玉面飞龙?” 看皮相,这人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称得上一句玉面,而身着红衣这一点,却也能跟红狐狸大王挨着边。 严风俞也有些拿不准,他摇了摇头,对祁云岚道:“别着急,再看一会。” 祁云岚点了点头,他看了严风俞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扭头凑回窗户边。 这时候,一个络腮胡男人扶着桌子站起身。 男人身材高大,体格健硕,身形却有些不稳,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端起自己的酒杯,大着舌头举起酒杯道:“这杯……敬……敬大哥,也……敬咱们兄弟,预祝咱们明日……旗开得胜……杀得绿孔雀那畜生……片甲不留!” 他面色潮红,扶着桌子仍是摇摇晃晃,显然已然醉了有七八分,可是祁云岚看得分明,那杯酒虽然被晃得只剩半杯,可是杯口的方向,分明对准了红衣男子的方向。 “红狐狸大王。”祁云岚发现了什么,小声对严风俞道。 严风俞没有看他,审慎的目光一一扫过屋子里的众人,闻言,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与祁云岚想到了一处。 只可惜,红狐狸大王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玉面飞龙才是。 祁云岚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继续往下看去。 “……绿、绿孔雀算什么?咱们兄弟……嗝……明天就去拔了他的毛,哈哈哈哈……”不等红衣男子发话,便立刻有人应和道。 “没毛的孔雀,哈哈哈哈……没毛……”有人想起了什么似的,哈哈哈地笑起来,笑个没玩。 “等他没了毛……嗝……看他还……嘚、嘚瑟不嘚瑟……”又有人道,语气颇为不忿。 “就、就是……咱们先拔了绿孔雀的毛,再去拔白乌鸦的毛,拔了白乌鸦的毛,再去剃黑熊的毛,让他们……他们都、都没了毛,看他们怎么还、还怎么耀武扬威……嗝……哈哈哈哈……嗝……”说这话的人个子不高,却是一脸的精明相。…… 这么多人,到底哪个才是玉面飞龙? 二人正在沉思,一片嘈杂里,一个男人默不作声地站起身。 他端着酒杯,挤开东倒西歪却格外亢奋的众人,无视那片寒冰划出的区域,凑到了红狐狸的身边。 这还是这场酒席进行到现在,第一个凑到红狐狸身边的人。 祁云岚见状微睁,抬眼望去,只见男人皮肤黝黑,身材劲痩,相貌姑且算得上英俊——虽与眼前的红狐狸有如云泥之别,与天衍处的那位严护卫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要跟这一屋子的山匪相比,他也算得上眉清目秀了,只是……祁云岚细细望去,总觉得男人望向红狐狸大王时,眼神有些过于热火了,就像某种毒蛇的蛇信子一样,令人莫名感到不适。 红狐狸却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兀自端起酒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男人的眼神更加炽热,细长的眼睛死死盯着红狐狸,仿佛下一刻就能喷出火来。 祁云岚见状,心里咯噔一声响。 这眼神,这长相,不出意外的话,此人应当就是玉面飞龙无疑。 男人面颊微红,看起来有些微醺,他等红狐狸喝完,便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红狐狸倒了一杯,然后他端起自己的酒杯,轻轻碰了碰红狐狸的。 红狐狸却没有理他,眼神都没有分他一个,兀自吃着自己碗里的菜,喝着自己杯里的酒,仿佛身边坐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空气。 男人起初笑得热情,英俊的面孔上挂着一副无比谄媚的笑,就像一只费力去讨好主人的恶犬。 可是他眼神之中的贪婪却是毫不掩饰,看向红狐狸时,他就像是某种某种饥肠辘辘的冷血动物在看自己的猎物,下一刻就会将之吞吃入腹。 然而,等到红狐狸泰然自若地坐在原处,既不因他的讨好而动容,也不因他赤裸的目光而动怒时,他脸上的笑开始有点挂不住。 他的眼底闪过一道寒芒,很快消失不见,他放下自己的酒杯,挑战红狐狸的底线似的,往红狐狸的身边凑,还没靠近,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小匪兵气喘吁吁地从外头跑进来。 这一连串的响东惊动了一屋子的人,祁云岚抬眼望去时,小匪兵已经神情焦灼地跪在了地上,他先是朝着红狐狸所在的方向行了个歪歪扭扭的“大礼”,然后直起身,磕磕巴巴地道:“不、不好了,大王,黑熊大王来了!” 此言一出,刚刚安静下来的屋子再次吵闹起来。 “黑熊?他来干什么?”不等红狐狸发话,络腮胡子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其余人也跟着连声追问。 小匪兵刚上山没两天,头一回见到这么多“大哥”,他哆嗦得更厉害了,颤颤巍巍地道:“小、小的也不知道啊,黑熊大王他、他是一个人来的,说是要找……找我们大王……算账!”算账? 他们与黑熊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是要算哪门子的账? 听见这话,屋子里的众人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似的,霎时安静下来,但是很快地,他们便再次吵闹起来。 有人呵斥黑熊,说他不把红狐狸大王放在眼里,竟然单枪匹马闯入山寨! 有人开始商议,要不要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让黑熊有来无回? 有人切入点清奇,训斥小兵,说这虎背芒山上只有一个大王,下回直呼黑熊大名即可,莫要长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 还有人开始琢磨黑熊深夜造访的目的,是绿孔雀派来的奸细,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吵吵嚷嚷间,一道清冽如冬日清泉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声音又清又冷,金芒穿透晨间的薄雾一般,轻易穿透一屋子的嘈杂,一下子砸到了众人的耳膜上,令人为止心颤。 众人再次安静下来,不约而同朝声音的来处,屋子的角落望过去。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