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三长两短的几声唿哨,响亮的唿哨划过长夜,犹如夜鹰的长鸣,也像是某种暗号。 严风俞蹙了蹙眉,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方才他上山之时,只见到山庄门口躺了不少尸体,这些尸体大多黑甲军,间或出现几个祁家护院。 那会他赶时间,没有仔细去看,如今细细想来,祁家护院怎么会只有那几个人? 所以,祁朝天必然藏了后手! 被韦阳与姜金水逼入绝境时,他没有使出亮出这招后手。 祁家小厮与仆妇悉数被杀时,他没有使出亮出这招后手。 上百个弓箭手鬼魅一样出现时,他还是没有使出亮出这招后手。 如今阵法重启,黑甲军失了援军,没了退路,成了名副其实的瓮中之鳖,他终于出手了! 一出手就致命,这人的城府何其之深? 惊叹间,唿哨声湮灭于无尽的黑暗之中,与此同时,山庄外的密林里,听见暗号的几十个黑衣短打分了两队,悄无声息地觑着空当跃上屋檐、攀上院墙。 恰逢一波攻击结束,黑甲军士兵低头填装箭矢,寒风瑟瑟,黑夜无声,一只只黑手悄无声息地抚上了他们的脖颈,短匕首在暗夜中闪过一道亮光,下一刻,鲜血喷溅,弓箭手们纷纷落了地。 形势再次急转直下,韦大统领却浑然不觉,他叉着腰看着院中的场景,再次大喝一声“放箭!” 只是这回,他的话音落了半晌,却没看见任何箭矢放出,与此同时,冷风穿过门洞,送来阵阵血腥气。 韦阳愣了一下,回过头,身边只剩下几名贴身护卫与几名士兵,不远处,几十条黑色人影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靠近,逐渐将他们包围。 厚重的云层被风吹开,银白的月光倏地洒下。黑衣短打们眼神冰冷,手中的匕首往下滴着血,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令人想起雪地里露出獠牙扑向猎物的狼群。 韦阳打了个寒噤,后退一步,后背上的寒毛根根竖起。 完蛋,大意了,今天恐怕要把小命丢在这里了。 这个想法划过他的脑海。 祁朝天从黑暗中走出来,朝为首的胡卫递了个眼色,胡卫面露不忿,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祁朝天不是不想杀韦阳,而是不能杀韦阳,或者说,不能杀黑甲军的大统领。 眼下虽然侥幸赢得这一场,但若想要获得长久的平静,他们就需要握着黑甲军统帅去跟皇帝谈条件,胡卫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尽管十分不情愿,还是挥了挥手,大喝一声:“退!” 闻言,黑衣护院们齐齐后退半步,让出一条道儿来。 “韦大统领,我们谈谈吧。”祁朝天独自上前,对惊疑不定的韦大统领道。 韦阳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目光扫过祁朝天胸口的那道伤疤时,他的脸色忽然变了变。 “哼,有什么好谈的,今天是我韦某人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但要让我背叛皇上,背叛朝廷,那是决计不可能的。”韦阳高声道,说着把头一昂,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英勇模样。 声线却隐隐有些发抖。 不知在惧怕什么。 祁朝天浑然不觉,闻言心中只觉诧异。他显然没有想到,韦大统领圆滑世故的外表下竟是一颗忠君不二的赤忱之心。 与当年的罗大将军一般无二。 大忠似奸,这样的人只能杀之,不能辱之。 祁朝天哈哈一笑,继而道了三声“好”,比起圆滑世故的小人,他更爱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刚要说点什么,「慷慨赴死,大义凛然」的韦大统领已经地退到他的贴身护卫与副将的身后,动作迅捷且灵活,仿佛演练过一万遍,几个人配合默契,护卫们护着他离开,士兵们则充当了人肉盾牌。 护院们猝不及防,竟给他捞到了空隙,暗暗骂了一句脏话,反应过来后,祁云弘立刻带人去追,严风俞隐在暗处,想起了什么,他悄无声息地尾随了过去。 一条条黑色的人影穿梭在郁郁葱葱的密林里,到了一处,严风俞踩在树梢上,看见祁云弘竖起右手,护院们便齐齐停下脚步,下一刻,几十只冷箭从暗处射出,似乎有人中箭,密林里传来几声闷哼。 祁云弘嗤笑一声,快意无比地道:“伤我家人时,你们可曾想过会有今天?哈哈哈哈……韦大统领,功亏一篑的滋味好受吗?实话告诉你,这片林子里到处都是这样的陷阱,毒蛇毒蜂数不胜数,你们是逃不掉的,还是赶快投降乖乖出来吧,说不定我爹大发慈悲,还能饶过你们的性命。” 韦阳落了颓势,气焰却还是嚣张得很,闻言哈哈笑道:“小子,比起追我,你还是回去看看你爹要紧,晚了说不定你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与方才被围、被迫与祁朝天对峙那会相比,此刻他的气焰嚣张了十倍不止。 严风俞蹙了蹙眉,察觉出了什么,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眼前忽而闪过一道画面,严风俞暗道一声不好,再顾不得探听消息,慌忙抬脚往回赶去。 此刻的前院已经成了一片血色的炼狱,留守的护院已经悉数躺倒在地上,祁朝天双目赤红,浑身浴血,手执一柄大刀,一尊杀神一般一动不动地屹立在院子的正中央。 寒风簌簌,卷起一片染血的花瓣。胡卫尚未气绝,听见外头的动静时,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喊道:“云弘!你们赶紧走!不要过来!” 话音未落,祁朝天似有所查,微微偏头朝他望过来,胡卫与他共事多年,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这刀会劈向自己的脑袋,眼见着长刀向他袭来,他却避无可避,下一刻,他脖子一痛,脑袋就搬了家。 第85章 绝处(三) 严风俞定定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心脏头一回因为恐惧而跳得这样快。 一轮残月之下,祁朝天已经发现了他的身影,拖了长刀,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过来。 赤红的瞳孔,高大的身躯,凌冽的杀气……严风俞艰难地咽一口吐沫,惊愕难当地发现,自己在杀意滔天的祁朝天面前,就像只还未长成的狼崽子企图与成年的雄狮叫板一般,简直不值一提。 祁朝天提刀,一刀平劈却势如猛虎,排山倒海一般,惊得瓦楞叮当作响,严风俞挥刀格挡,两刃相击,金石回荡。 祁朝天攻势凌厉,中了毒之后,周身所萦绕的真气当中隐隐充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气,这股邪气使他出招速度更快,杀伤力更强,雷霆万钧一般,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朝严风俞袭来。 严风俞已然心生畏惧,求生欲使他不管不顾地催动了十二分的真气与之相抗,盏茶过后,真气屏障先是破出一个小口子,继而全线崩溃,霸道而凌冽的真气裹挟着丝丝缕缕的邪气犹如寒冬时节的牛毛大雪一般铺天盖地地侵袭而来,严风俞咬着牙,一时身坠冰窟,一时如被火烤,浑身经脉好似一寸一寸地被撕裂一般,痛不欲生,与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