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他们了,鬼根本不怕这些人想出来的东西! 鬼,无心,无情,它们绝不可能被人力所能及的事物杀死,也绝不会对人有一丝一毫怜悯之心。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他就只能被困在这里,一直被困死吗? 他的镜子……到底在哪里? 黎三娘从西门大街往回走。 那群官兵们和她一起,穿过西门大街,再过几条街道,一路往衙门去。几个人拉着板车,板车上堆着残尸,白布麻绳裹好,渗出斑斑血迹,看着格外可怖,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也是巧。 经过一处路口,黎三娘看见了坐在路边的黎恪。 黎恪的模样很狼狈,身上湿漉漉沾满泥,头发和衣服都乱成一团,睁着眼睛,明明看见了她,却又不知在看向什么地方,木愣愣的。 他也傻了? 黎三娘心里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走过去拍他肩。 黎恪浑身一抖。 他猛地睁大眼睛用力甩开黎三娘,汗水不断滑落,恶狠狠地瞪着前方黎三娘所在的方位,眼神是后者从未在前者身上见过的冷厉。 黎恪知道,那些东西终于要动手了。 他死死地盯住眼前的黑衣女子,一刻不敢放松。 老实说,从落井后,他只在被洛妄救出的时候有片刻的放松,直到现在,他已经很疲惫了,可他仍旧没能有片刻消停。 “黎慎之?黎恪?”黎三娘伸手在他面前挥挥,凑近前。 黑衣女人动了…… 长长衣摆遮住脚面,看不清双腿,轻飘飘来到黎恪眼前。浓密的黑色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黎恪完全看不清她的面容,也不想看清,他垂下眼睛想往后退,却被钳制住,动弹不得。 扭头看,肩膀两边各多了一只软烂断手,死死地掐住了他,不让他退后。 “慎之?醒醒!”黎三娘抓着他肩膀不断摇晃。 却发现他脸上满是冷厉及惧色。 不到万不得已,黎三娘不想用自己的镜子。 她已经十重死劫了,再来一回,就是第十一次。 第十一次……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 可……黎恪这样,和刚才的洛妄何其相似? 如果他们都是陷入了厉鬼制造的幻境,把人当做了鬼——那刚才洛妄的行为就能说得通了。 黎三娘狠狠心,正要出手打晕他,又想起刚才自己打晕洛妄后,洛妄似乎陷入了更深一层的梦境,无法叫醒,又犹豫了。 该怎么办? 她……她要这么做吗? 黎恪啊黎恪,为什么偏偏是你的镜子不见了? 为什么是你的镜子不见了! 恍然间,黎三娘想起了自己师父的教诲。 “……习武之人,不得恃强凌弱,正相反,你手里的剑,是为天下受欺凌的弱者而持,只要你还拿着它,就要除尽人间不平事……” “那如果我遇到一个人,我要是救他就会让自己受伤,甚至我也会死,我还要救他吗?” “要。”师父毫不犹豫地说,“只要你能救,你就要救他。否则,你就别拿起这把剑。” 师父的教诲……上回死劫中被自己强行灌肉汤的黎恪…… 拳头捏得死紧,又松开。 几次后,黎三娘终是闭上眼,很长很长地叹息一声。 袖里铜镜滑落下手心,没有人注意到,一道金光亮起。 镜面一烫,旋即冷下。 黎恪双眼恢复清明。 他眨眨眼,还有些疑惑:“三娘?” 黎三娘左手掐着他肩不让挣扎的黎恪逃跑,在方才黎恪的眼里就是女鬼抓住他的肩膀。 黎恪左看右看,慢慢回想着,立时回神。 “清醒了?”黎三娘没说什么,默默收起镜。 黎恪哪里还不明白?想到自己刚才把人当做鬼后做的怪事,当即面红似火烧。 官兵们早走了,地面只留下几排车轱辘印和沿着车辙滴落的血滴。好在这时人不多,否则黎恪要更羞耻几分。 黎三娘带他往回走,同他说起了今天发生的事儿。 包括九公子和兰姑离开,和街上发疯杀人的洛妄。 黎恪心情复杂:“他可能和我一样,中了那东西的幻境,错把人当鬼。” “可……”黎恪迟疑,还是道,“他现在何处?” 黎三娘道:“被官兵押走,不出意料,他当被打入死牢,少不了也是一个秋后处斩。” “可他并非有意……” “并非有意也是杀了人,你知道他杀了多少吗?整整二十八个人,还不包括一些受伤逃走的。”黎三娘冷冷道,“你想给他求情?” 黎恪低声道:“他救了我一命。” 黎三娘冷哼:“那你恐怕也不知道,你的镜子可能就是被他拿走的。”她把自己的怀疑说了。 这下,黎恪也沉默了。 他知道洛妄无辜,他也知道,那些被他杀死的人更无辜。更可笑的是,如果洛妄真的一开始就拿走了他的镜子,却没有还给自己,这场杀戮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原本就是可以避免的…… “先回去吧。”黎三娘看他这副模样,不忍苛责,劝道。 黎恪点点头,诚挚地对黎三娘道声谢。 洛妄救了自己一命,黎三娘也救了自己一命,他的债越来越还不完了。 这时,他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姜遗光,善多这时在做什么? 九公子已经去海边接应谢大人了,不日他们就将启程返京,到那时,善多会回来吗? 他万万没有想到,姜遗光为了躲避火灾,选择主动入镜。 他出现在了一处小镇外。 挂在镇子口上高悬的木牌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看清最后一个“镇”字。 姜遗光突兀地出现在镇子口,没有人投去异样的目光。 因为,这小镇里本身也没有太多人,一大早来到镇子口的人就更少了,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座荒废的小镇。 姜遗光站在原地,没有着急进去,而是抬头环视了一圈。这座小镇四处环山,正好被四面山峦包围在当中。 因就在山里,要比在外面冷许多,四面山风都往这小镇里倒灌进来,吹的姜遗光刚才还在发烫的皮肤一下就变得冰冷。 镇子名不清楚,看上去并不繁华,野草足有半人多高,飞鸟在人头顶穿行,清脆鸟鸣,却听着让人不安。 姜遗光左看右看,也没有见到人。 他知道,自己是非进这小镇不可了。 两次死劫中,他收的鬼不多,真算起来只有在客栈中井底的一点点阴气罢了。他估计这场死劫和客栈里的鬼没有关系,可能来自于其他不知名的亡魂。 姜遗光慢慢地走进了那座小镇,当他踏进门后,总算看清了这条街的全貌。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