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怀中,香肩小露,雪脯微敞,正低低地喘息着。烛火照入隐秘的阴影里,浩大的袈裟如波涛蔓延起伏,底下隐有交织的轮廓。 她一双小鹿般清澈无辜的眼,旁若无人地仰头凝望着双目紧闭的佛子。 这一种目光,他从未见过她示予过任何人。 邹云止步不前,只觉一股无名的怒意从脚底涌上心头。他正欲上前,却见佛子缓缓睁眼,不动声色地将袈裟盖在怀中女子的身上,起身离去。 恍若他方才眼中所见的,那香艳的画面只是脑中自己拼凑的一场幻觉。 邹云还未从巨大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只见朝露已敛衣起身,面上的柔和一点一点褪去,如覆冰霜,冷冽万分。 小沙弥朝她行了个礼,道: “乌兹王知道了你们的行踪。你们之中,有人告密。” 朝露扫视一圈殿中之人,轻笑一声。 下一瞬,她已飞快地一把抽出武僧的戒刀,毫不拖沓,一步一步朝邹云走去。 佛殿之中,噤若寒蝉,刀锋拖在地上,每进一步便要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声。 几名武僧已将邹云和一众禁军五花大绑起来,听候她发落。 邹云睁大双眼,眉头锁紧,愤声道: “殿下,我没有!” 他一时连反抗都忘了,任由那雪白的刀身在抵在肩头。泅黑的瞳孔猛缩,映着女子逼近的身影。 本是沉眉闭门的洛襄缓缓睁眼,示意武僧夺下她的刀,不可杀戮,切莫伤人。 就在她举臂横刀的时候,邹云苦笑一声,闭上了眼。 一阵清风拂过,预想中的痛楚没有来临,倒觉身上一松。 邹云睁开眼,发现绑着他的绳索被砍断。一双纤细的小手正在身间,拂过他的臂弯,掠过他的颈侧,为他和他的人一点点解开绳索松绑。 她的声色温柔且坚定: “不是他们。” 几个本以为来要死在此处的禁军又惊又喜,生死之间,又见王女在旁亲手为他们解绑,只觉心中暖流四溢,无比动容。 邹云喉头哽住,千言万语无声凝噎,只低低唤了一句: “殿下……” 朝露半蹲在地,轻抚他微颤的肩头。她心中想着,未来征伐西域,无所不能的大将军,也会如此柔软的时刻么。想到此处,她不由朝他微微一笑。 邹云怔住,抬头见少女红唇含笑,眼眸晶莹透亮,在朦胧的暗光下透着难以言喻的风情。 他呆了半刻,并未言语,与她沉默对视。 朝露翘起的眼角里,有一抹余光瞥见一片翻飞的白色僧袍正缓缓朝自己走来。 头顶传来的声音有几分哑。 “你就那么信他?”一直静立在侧的洛襄走近她,洞若观火的目光直直望着她。 朝露微微一怔,直起身子来,丝毫不怯地与他对视,道: “若是他们有意出卖我的行踪给洛须靡。方才那群人来搜查之时,便是最好的邀功时机,他们其中必会有人跳出来指认。但是,他们没有。” “由此可见,出卖我之人,不在他们当中。” 洛襄声色如寒风凛冽,言辞却淡淡道: “你又怎知,他不是蓄意接近你,受命潜伏在你身边,以此获取你的信任,是要伺机将你和洛枭一网打尽。” 朝露心头一颤,迟疑了半晌仍是高声道: “当日王宴,三哥冒险闯入王庭来想要救我出去,是我命邹云将三哥带出城去养伤。他若是要背叛我,大可当日就禀告洛须靡抓人,何必要等到今时今日?” 洛襄面无表情,寒眸中透着冷意,反问道: “他本是王庭禁军,只忠于乌兹王一人。若非有利可图,他何必要大费周章,将你从我手中救出?” 朝露喉间一涩,一时无言。 她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如何威逼利诱邹云上她的贼船。她用心险恶,不择手段,必会为他所不齿。 他说得句句在理,她无法反驳。眼下最为可疑之人,便是邹云和他身边的禁军。 若换作是旁人,他的此番说法,她定是深信不疑。 毕竟,现下洛枭失踪,蛰伏在她身边继续找到洛枭才是上策。只要将洛枭和她抓回去献给乌兹王,之后加官进爵,平步青云,必不可少。 可这个人是她前世就认识的邹云,是那个不惜一切也要和那位国师一道将她带离大梁皇宫的少年将军。 因为是他,她从未有过一刻的怀疑。 朝露抬头,直视那双洞察人心,似是早已看透一切的眼,直言不讳道: “邹云救我三哥,又助我出逃,必不会加害于我。我与他是年少相识相知,患难与共,情谊深厚。” 洛襄垂下眼眸,收回了目光。心中莫名起了一丝波澜,隐隐浮动。 “情意?”他背身而立,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回道,“人世间七情六欲,皆是虚空幻象,最不牢靠,最易动摇。” 朝露感到他冷淡的目光如逝水不可追。 夏虫不可语冰。他遁入空门,断情绝爱,怎能体会到这人间的喜怒哀乐,情意执念? 她便释然般笑了笑,轻声道: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但我此生,注定沉于爱恨情仇,溺于恶念欲念,如此执迷一世。” “告密之人,我自会彻查。不必再劳烦佛子。” “今日多谢佛子相助,后会无期。” 语罢,朝露一声令下,身后的禁军跟着她浩浩荡荡走出了佛殿。门前,她倏然转身回眸,望了一眼还呆立在殿中的毗月,冷冷道: “还不快跟我走?” 毗月目色惶恐且犹疑,看了一眼满殿威严的僧众,终是垂下头,颤颤巍巍地跟着她离去。 …… 一轮圆月升至中天。 人声淡去,空寂无边。千佛寺殿前,洛襄遥望山下风烟滚滚,眉头紧蹙: “追兵并未退去。” 缘起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在无人处压低声音,道: “师兄忘了吗?今日是十五月圆。师兄若是发病,万一被有心之人看到的,这可如何是好……” “要去救王女,王女也未必领你的情。师兄何必急于今日一时啊?过了这月圆之劫,明日与我们几万僧众会和,再去救人也可啊!” 洛襄抿了抿渐渐发白的唇,垂眸不语,继续往山下疾行。 行至山门前,只见乌兹禁军的马匹仍在。洛襄回头道: “人没走,在后山。” 他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绳结粗糙的纹路深深印入他的掌纹,纵马奔向后山。 后山深处丛林密布,熟悉的人声果然从几处的矮坡处传来。 待洛襄走近,虚掩在树下,只见触目惊心的一幕。 她的侍女毗月蜷缩着身子,匍匐在地,四肢抽动,试图从禁军的人墙中爬出去,口中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