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些,算是个宽敞的小院子了。陈岁云一个人住,一楼是客堂,灶房和厢房。二楼三个房间,雕花玻璃木窗关得严严实实。转角处还有一个八角亭,缠绕着亭柱子爬了几株爬山虎。后天井连着灶房,堆放些杂物,楼上是一片晒台。 芙蓉里的房子买来后搁置了很久,陈岁云仿照韩龄春装修陈家书寓的图纸对这房子进行了装修,想着大差不差凑凑活活。没想到装修这东西,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最后凑出个四不像。 好在陈岁云不太在意,打算先搬进去,以后有不方便的地方再变动。 陈岁云搬进新房子的时候,秋锁云、陈霜华和陈玉华都来庆贺。韩龄春没有出现,韩璧君本来想来,但是被陈岁云拒绝了。 没有了韩龄春这一层关系,陈岁云与韩璧君好像也没什么交情了。他与韩龄春划清界限的姿态摆得很足。 日子波澜不惊,上海滩每时每刻都有新鲜新闻,想必过不了多久,陈岁云也会被众人忘却。 那天天气晴朗,教堂的神父又来韩公馆传教,韩龄春在花园见他。明媚的阳光仿佛为神父镀上了一层光环,让他越发圣洁而诚恳。 韩龄春坐在一把羊毛绒绣椅子上,手上端着浓郁的红茶,面对着神父,但并没有听他讲话。 韩同澜从不远处走过来,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裙装,自顾自地在韩龄春对面坐下来。 韩龄春看了他一眼,对神父摆摆手,三两句话打发了他。 “你什么时候加入教会了?”韩同澜问他。 “在我能从教会身上赚钱的时候。”韩龄春神色淡淡。 韩同澜笑了笑,端起茶杯,欣赏三月明媚的春光。 比起韩龄春,韩同澜算是春风得意了。她来上海只有两件事,一是义演募捐,二是拆散韩龄春与陈岁云。 如今义演无惊无险地结束,韩龄春也与陈岁云分开了,韩同澜是时候准备离开了。 “你也该回去见见父亲了,”韩同澜道:“无论如何,大家始终是一家人。” 韩龄春淡淡看了韩同澜一眼,都懒得开口。 韩同澜不再自讨没趣,只道:“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父亲么?” 韩龄春摩挲着茶杯,缓缓道:“我最讨厌人威胁我,父亲也好,你也好。” 韩同澜皱着眉笑,“这也是为了你们两个人好。” 韩龄春定定地看了韩同澜一会儿,“嘉兴南湖的风景好看么?” 韩同澜一愣,瞬间变了脸色,“你知道什么?” 韩龄春不答,端起茶杯品茶。 韩同澜的神色变得很难看,“韩龄春,这是家国大事,容不得你胡闹!” “谁的国,哪个家?”韩龄春淡淡反问。 韩同澜答不上来,韩龄春知道的还有更多,“你的义演会募捐到了多少钱?二十万,三十万?这些钱是用在南京政府身上,还是用在你们革命党身上。” 韩同澜审视韩龄春良久,冷冷道:“开你的条件罢。” 韩龄春放下茶杯,终于笑了,“大姐,如果你不在我和陈岁云之间横插一杠,也不会有今天这番话。” 韩同澜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意识到韩龄春或许是个危险的敌人,同时也有可能是强有力的帮手。 “你的事我可以当做完全不知道,条件是,你立刻离开上海,父亲那里什么都不要说。”韩龄春道:“我额外送你十万大洋,买你一个人情。” 他果真没有对陈岁云死心,一直以来的平静下暗藏汹涌。韩同澜想,陈岁云还是不够聪明,他要下定决定跟韩龄春分开,就应该立刻离开上海,再也不让韩龄春找到他,再也不让韩龄春见到他。 “成交。”韩同澜笑道:“另外,我还想和你做笔生意。” 韩龄春眼也不抬,“说来听听。” “我想要把这些钱全部换成军火。”韩同澜道:“你有门路么?” 韩龄春抬眼看她,好一会儿才道:“可以。” 韩同澜挑眉,“你真有军火的生意?” “第一次,”韩龄春礼貌而客气地笑了笑,“一家人么,总要为大姐排忧解难的。” 韩同澜抿了抿嘴,有点被韩龄春的假笑膈应到。 过了一会儿,韩同澜还是忍不住提醒,“军火生意是个烫手的山芋,你要只是个普通商人也就罢了,动了军火,以后的处境会很危险。” “谢谢提醒,我心里有数。”韩龄春道。 韩同澜心里叹息,没有再说什么。她站起身,道:“小五呢?我要回一趟北平,将她一起带回去罢。” 韩龄春端起茶,“这会儿,她应该已经坐上去往巴黎的轮船了。” 韩同澜愕然。 天气渐渐变暖了,有时候只穿一件单衣,到了中午都会觉得热。陈岁云早起出门,路上遇见邻居,打了一路招呼。他觉得他是早起,其实大家都已经起来了,拐角的豆花摊都过了最热闹的时候,半大的孩子早就蹦蹦跳跳去上学了。 陈岁云出了弄堂,拦了一辆黄包车,去往春景班。 戏班一般是在晚上开唱,上午的时光大家都在练功。练嗓子的练嗓子,练步伐的练步伐。 陈岁云走进厢房,秋锁云正在教金戈唱腔。小金戈站在秋锁云面前,背着手,眼泪汪汪。见陈岁云进来,秋锁云歇了一口气,道:“中气十足,腔调么半分没有。” 他摆摆手,教小姑娘出去了。 陈岁云道:“你打她了?” “不挨打不成器。”秋锁云道:“你也不要跟我说什么新式教育理念,你我那时候哪个没有打断过几根藤条?” 陈岁云笑道:“我也没说什么。” 秋锁云喝掉了一杯茶,与陈岁云一起出门,在廊下看着满院子练功的大大小小。秋锁云看着这样欣欣向荣的场面,浑身都是舒坦的。 “陈玉华呢?”陈岁云问道:“怎么不见他?” “他师父前两天摔倒了,他给他师父拿药去了罢。”秋锁云顿了顿,道:“陈玉华那个相好,就是那个韩家小姐,已经走了?” 陈岁云点点头。 秋锁云道:“她走的时候也没跟陈玉华打声招呼。” 陈岁云有些惊讶,这件事他不知道。 “陈玉华看上去还很正常,但我总觉得少了点精气神。”秋锁云摇头唏嘘。 韩璧君的不告而别为这个故事划上了结尾,她倒没有步她哥哥的后尘,没有许诺陈玉华什么。但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么?韩璧君的不告而别会成为陈玉华的执念么?谁也说不好。 “你呢,你现在做些什么?”秋锁云问他。 “什么也没做,我手下还有些闲钱,足够吃喝一阵子。”陈岁云道:“我倒有心做个生意,可我对这个一窍不通,思来想去,不如把我那几处宅子租出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