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您不是早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废物么?” “有个更值得您关注的,你要不要还是去找他聊天?”他语气欢快,“不然我会觉得您找我一个精神科医生讲话,有看病问诊的嫌疑。” 他的嘴巴向来不留人,陈方旬大抵能猜出电话那头是谁,只是从没想过齐元霜能这么完全表露出自己的攻击性。 “聊不起别聊嘛,直接把电话挂了。”齐元霜按照嘀咕一声,收起了手机,坐在副驾上委屈地伸了个懒腰。 他挂着笑,神情依旧阴沉冷漠,黑灰色的眼瞳毫无聚焦,大脑里像是被那些刁钻的话彻底包裹。 医院门口不能停车,行人车辆又多,陈方旬没有选择在大门口停下,而是在医院的地下车库停好车。 引擎的声音早就停止,车厢内是远比行驶过程中要更加鲜明的寂静。但齐元霜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目的,仍旧保持着那样阴沉的神情,嘴边若有似无的笑意。 许久过后,他才彻底反应过来车已经停下,回神后又变成平时欢快幽默的小齐医生:“啊,都到了吗!” 陈方旬点点头:“很早之前就到了。” “有点走神,真是不好意思。”齐元霜尴尬似的抓抓头发,抓住车把手准备下车,然而车门纹丝不动。 陈方旬并没有解锁。 “刚才是你母亲吗?”陈方旬看向他,专注道。 齐元霜没有回避这个话题的意思,他很坦然地点点头:“是我妈。她今天估计脾气不怎么好,有点炸。” 陈方旬没说话,也没有像齐元霜预料的那样继续问下去。 他的妥帖和温柔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出现,周全包容所有问题与困难,像是雪中送炭,又像是独家特权。 他们在安静的车厢内对视,像是之前做过无数次那样。 车厢是只属于他们彼此的空间,安静的,沉寂的,再无别人的,不被打扰的。 陈方旬看出他眼底情绪的浮动,看出他身体里四散的,暗色的情绪。 但他没有对齐元霜开口,只是用他平时惯用的沉默目光注视齐元霜,就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也像一部蕴藏无数风雪的著作,唯有有心人能翻开书页,看见沉默的文字中包含的温度与情感。 长久的凝视后,冰冷的雕像率先动了。陈方旬抬手揉了揉齐元霜的头发,如同年长的兄长,容纳了那些四散的,与黑色相关的情绪。 “咔哒。” 他解开安全带带扣,探身,将齐元霜拥入怀中。 齐元霜甚至能在他的衣领中,闻见冬天降临的气味。 双唇隔着口罩,轻柔擦过了他的发梢,陈方旬搂住他,轻拍他的后背,声音低沉温柔:“不难过了。” 年长的,值得向往的领路人。 兄长,朋友。 恋人。 齐元霜放任自己陷入陈方旬的怀抱,冬天的气息,但是温热的躯体。 虚焦的双眼重新聚精会神,那一瞬间他想把自己所有的情绪交到陈方旬的手中,想和谈谈“自己”。 他也知道陈方旬绝对会耐心倾听,甚至愿意给出高效方便的方案,或许还会观察他的神情,换上更加恰当委婉的话语。 暴露自己的脆弱,换来更多的柔情,似乎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但齐元霜并不认为这对陈方旬公平。 提供需求,满足需求,他不想让陈方旬继续这样的等式。 一个温暖的怀抱就足够了。 话语到嘴边,被全部按下,齐元霜埋在陈方旬的颈肩,像只小动物,小心谨慎地蹭了蹭。 陈方旬对他的动作适应良好,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的下巴搭在齐元霜的头上,面颊,鼻尖,双唇,被口罩尽数遮住,于是感受那些微蜷柔软头发的行为就变得光明正大。 拥抱是安慰,也是能量补充剂,松开彼此的时候,呼吸还在勾缠连绵。 陈方旬叹了口气,解锁车门,对齐元霜道:“回去好好休息,下午上班才有精力。” 他目送齐元霜跳下车门,朝他摆摆手,脚步轻快地往医院走。 安全带被重新扣上,副驾的位置空空荡荡。陈方旬收回视线,掌心还残留齐元霜身体的温度。 他驱车离开医院,开始下午的工作。 但前提是楼万霄和沈廷佑没有互相对峙。 陈方旬看见这两个人闹腾的时候还有点恍如隔世,几个月前的调解工作还历历在目。 Mia小心翼翼走到他身边,低声道:“陈哥,沈先生和小楼总就这样安静看着对方好久了,真的没事吗?” 陈方旬叹了口气,脱下大衣:“我来吧,你去把弥琛那边要的合同打出来。对了,视界那边今天有来吗?” “合同我已经准备好放在小楼总的桌子上了,视界那边说要延迟会面,楼总这段时间也不在公司。” 陈方旬点点头,先是敲了敲楼万霄办公室的门,喊了声“小楼总”后,才打开门走进去,顺便降下窗帘,直接避开了秘书办的冒出来的不同视线。 楼万霄坐在轮椅上,见陈方旬走进来,别扭地撇开脸。 沈廷佑倔强地站在楼万霄的对面,又道:“楼万霄,你一定要这么对竟风吗?” “我怎么对他?”楼万霄嗤笑一声,“那老东西死在外面都和我无关。” 他双手撑着桌面,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沈廷佑:“你别和我说你对那老东西动真情了,所以才想着来劝我这个儿子滚回去尽孝道。” “小妈,你算什么东西,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沈廷佑面色涨红,冷声道:“楼万霄,你没必要这么说话激我。你是竟风唯一的儿子,他心里不会不挂念你,你不能连他生病都不回去看一眼!” 他站在楼万霄的面前,说话语气停顿神态,竟然有了楼竟风的影子。 “儿子?”楼万霄讽笑一声,“我看你这么认真,我把这个儿子让给你做怎么样,又当人老婆又当人儿子,他所有最亲密的关系都和你有关,你不就不用这么操心了吗?” 沈廷佑厉声喝道:“楼万霄!” “小楼总。”眼见事态有升级的趋势,陈方旬终于不在后面围观,叹了口气站出来喊道。 楼万霄上回表白被拒事件后,回避了他好长一段时间,今天再见面,还是有点别扭地问道:“陈助,你怎么来了。” 方旬哥也不喊了,充分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原来我这个大活人站这里这么久根本就没有被人发现过。 陈方旬在心里无奈想到。 他还以为自己进来时的敲门声这俩人都听到了,结果压根忙着吵架,无法接受除了对方之外的声音。 沈廷佑看见他站在身后,那层与楼竟风风格相像的言行举止外壳忽然退却,露出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