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西桐右手抖了一下,汤匙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外婆急忙把舅舅拉到一边,两人低声交谈着,外婆时不时回头看看徐西桐的脸,眼神透着怜爱和悲怆。 话说完后舅舅拉起徐西桐的胳膊就要把人带走,外婆急匆匆地跑去房间里给她收拾衣服,被舅舅制止了,他叹了一口气:“我先带她回北觉了。” 徐西桐是坐舅舅的蓝色货车回北觉的,她坐在副驾驶上发呆,终于要回去了,可为什么心情这么沉重,家里应该是发生了不好的事,看舅舅的表情,可他一直没告诉她是什么事。 她还没跟任东告别,就这么离开了吗? 车窗后视镜不断倒映着一排又排的白杨树,一望无际的河流映着青绿的麦田,美得像一幅画卷。倏地,后视镜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 是任东! 任东穿着白色的衣服,风把衣服鼓成白鸽的形状,他奋力地骑着自行车,显然,他不怎么会骑自行车,骑得东倒西歪,但仍奋力地向前骑着,单车后座好像绑着一个蓝色的玩偶,看不清是什么。 嗓子越来越干,像是被掠夺呼吸一般,汗水浸湿了衣服,任东骑得满头大汗,他还是想再努力一点,这样就能到好好跟娜娜道别。 风呼呼地吹着,任东紧盯着不远处的货车,却没注意到脚下,“砰”地一声,整个人连带车一起摔到车上,膝盖咯到了细碎的沙石,开始不断往外冒血。 任东艰难地起身,他一只手捂住腿,一只手想把自行车扶起来,正打算继续往前追时。 不远处的货车停了下来,跑下来一个扎着小鹿头绳的小女孩。 她急忙跑过来,伸手扶住任东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 “你怎么样啊?你是不是傻子,有什么好追的,万一腿又摔断了怎么办?” 说着说着徐西桐反而先哭了,眼睛红红的,这反而让任东一下子慌了,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包着全套的《哆啦A梦》贴纸,笑着说: “虽然这东西不流行了,但我知道你喜欢。” 不过任东没说,他吃方便面都吃吐了,才攒来这么一套卡片。 说完任东又从单车后座拿出一只超级大的蓝色机器猫玩偶递过去。 “你攒了多久的钱啊?”晶莹的眼泪滴到手背,徐西桐抱着这个玩偶,觉得无比珍贵。 “不久。”任东摸了摸后脑勺。 其实攒了有一年,他攒了好久好久,平常遇到想买的东西从来不敢买,就想着娜娜喜欢的机器猫,想着她收到礼物时的灿烂笑容。 任东似乎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有些肉麻,但还是勇敢地说了: “等我长大了,我就来找你,在那之前先让它陪你。” “以后我就是你的机器猫。”任东的脸色害羞,清秀的脸挂满了紧张。 是你的机器猫,你的任意门,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娜娜 。 “你傻呀,机器猫可是胖子哦。” “那我就吃成胖子呗,这有什么难的。” * 徐西桐和任东告别后,重新坐回副驾驶,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疼,叫嚣着永远也不要长大的她,成长学会的第一节 课就是离别。 长大就在一瞬间。 徐西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按下车窗建,探出脑袋,往后寻找那个越来越缩小的身影: “归海一刀,你不要忘记我,我会给你写信的。” 就算分别,不要忘记第一天相见的场景。 距离太远,任东听不清,回应她的只有风声。 第5章 你喜欢火吗? “ some birds aren’t meant to be caged ,that’s all, their feathers are just too bright.” 标准的英式腔调听力从耳机里传来,伴随着不平稳的沙沙电流声传来,再要往下听时,原本就嘈杂的客厅此刻声音无限放大,孙建忠大着舌头在那里大声嚷嚷: “这个酒你尝尝,领导赏的,你猜多少年的?15年的老白汾。上次我在跑县二建那的活,那工程领导体恤我孙建忠工作辛苦送的,还有这电视也是。” 其实是工地上领导办公室坏了的电视,他又拿去修了三回才能开机。 “建忠,你这工作好。”旁边有人应道。 孙建忠叼着一根烟摆手:“只是个散户,不过就是自由点,哪有你们厂好,大厂!福利待遇又好……” “……” 再往下听,因为过于客厅过于吵吵嚷嚷,英语听力就听不清了,一只纤白的手摘下耳机,轻轻吐了口气。 “西桐,快出来去给叔买二斤花生米,说起我这女儿,确实听话,”客厅里传来孙建忠的吹嘘声,“哎,要是个男的就好了……” 徐西桐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她拉开椅子,起身走到窗前,透过毛玻璃看外面的雪景,拉开一条缝,凛冽的寒风瞬间涌了进来,如坠冰窖,人下意识地缩了一下,重新关紧窗。 徐西桐极其怕冷,穿好棉袄后,又加了围巾,手套,还戴上了口罩,正要拉开房间门,看了一眼桌上的老式步步高复读机,白色的耳机线缠着银灰色的机身,虽笨重也是她的宝贝,犹豫了一下,揣进她的大口袋里。 女孩走到客厅接过孙建忠递过来的钱,孙建忠看她一眼,一副发号施令的语气:“跟个木桩子似的杵这干嘛,还不快叫你葛叔。” 徐西桐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冲一旁正在摆弄相机的人笑着喊了句: “葛叔叔好。” 葛亮军笑着应了一声,又举着相机在那给孙建忠展示他最近拍的照片,眼神入迷。 孙建忠是她的继父,徐母和他结婚好几年,他是一名货车司机,有活他就干,没活的时候大部分闲散在家,为人精明,有着中年男人一贯的毛病——好吃懒做,爱吹牛,还爱指点江山地跟人讨论国际形势,平时爱喝几口,一旦喝上那几口马尿,秦始皇都得管他叫爹。 身边的叫葛亮军,是一名鳏夫,在北觉灯具厂上班,还有两年退休,是孙建忠往来最密切一个朋友,除工作外,葛亮军业余就爱鼓捣相机,对摄影到了痴迷的地步。 徐西桐把钱揣进兜里,站在玄关处换鞋时,厨房门探出半个身子,传来徐母叮嘱的声音: “你多穿点啊,别冻感冒了,顺便买瓶酱油回来。” “知道啦。”徐西桐应道。 走下楼,视线所及之处一片茫茫灰白,家属楼附近的熟食店早已关门。徐西桐拉了一下围巾,走向另一条街。 北觉是一座县城,很小,小到差不多20分钟就逛完了周围的景点,到处都是低矮的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