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夜至今日,她可有问起?孤?” 这清冷语调拉回天玑的思绪,她忙不迭垂首:“昨夜夫人一直守着主子,直到?您体内暗器取出,方才肯回房歇息。” 听到?这话,裴琏清俊的眉宇稍霁。 他那小妻子虽是娇气了些,却不是那等?胡搅蛮缠的糊涂人,既然知道?昨夜一切都是演戏,应当也能理解他。 何况,她是那样喜欢他。 至于方才为何没来探望…… 大抵是见到?他与郑禹、李昶安二人有正事要谈,便没来打?扰吧。 裴琏在心里?替明婳寻了个合理解释,再想到?李昶安提及她昨夜从容控场之事,一贯清冷的眸光也稍缓。 他这个太子妃,当真是越来越像样了。 “等?她回来,叫她来见孤。” 裴琏说着,余光瞥过天玑:“退下罢。” “是。”天玑很快退至门?外。 将门?合上,她后背抵着门?侧,心下哀哀叹了口气。 太子当真是好?福气,太子妃心底仍在意着他。 反观自己……这辈子怕是再也无法与太子妃回到?过去了。 也是,那样明亮温柔的光,能眷顾她一时已是幸运,又岂敢奢求更多? 天玑垂睫,掩下眼底那一丝自嘲。 - 明婳昨夜并未睡好?。 一来,又换了个陌生的环境。 二来,一个人睡,睡前还没有天玑陪着讲故事。 三来,生死之间走一遭,又是死人又是受伤,她实在害怕。 哪怕接近天亮时,她终是抵不住疲累抱着被子沉沉睡去,但就连梦里?都充斥着血腥与尸体。 她看到?阿什兰和侯勇浑身是血地追着她喊,“你还我?命来。” 她拼命地跑:“不是我?,不是我?害你们的。” 可他们不听,仍追着她,直到?她跑到?力竭,摔倒在地。 她倒在一片粘稠温热的血海之中,拼命挣扎着,不想让那些腥臭难闻的液体淹没她。 濒临绝望时,面前出现一座山庙。 那座有狐狸的山庙。 她惊喜万分?,大喊着:“是我?,臭狐狸,是我?啊!” 狐狸从庙里?探出头,慢悠悠看她一眼,“哦,是你。” 她用?力点头:“对对,是我?,你快救救我?。” 狐狸笑了:“救你?” 它摇着大尾巴,将山庙的门?关上,只余一道?凉薄的嗤笑:“凭什么。” 最后一扇门?也被关上,她彻底无处可逃。 阿什兰和侯勇二人狞笑着上前,一人扯住她一条胳膊,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们的喉咙和额心喷涌而出,她的头发、脸上、身上,全是血,怎么擦也擦不尽的血…… 从梦中惊醒时,她的双颊早已被泪水打?湿。 窗外春光那样的明媚,明婳抱着被子,却是难以克制地哭出了声。 她害怕,害怕血和死人,害怕走投无路,害怕被信任的人辜负,害怕浑身沾染黏腻的血污…… 她想回家。 好?想,好?想。 后来也不知偷偷躲在帐中哭了多久,直到?哭累了,泪也哭干了,她才抽抽搭搭下了床。 洗漱过后,推开房门?,她又成了那个从容淡定的太子妃。 她知道?裴琏醒了,守在走廊向戴太医问过他的情况,才放心地点了两个暗卫出门?。 一个暗卫叫阿玖,是昨夜斟酒的那个婢女。一个叫十三,是个面生的男暗卫。 她没带天玑。 哪怕天玑就那样静立廊边,一副随时等?待她吩咐的模样,她也没再叫她。 过不去心里?那个坎,而且…… 天玑这会儿估计也很不想面对她吧。 这世间,人与人的缘分?,最是不必强求。 明婳带着两个暗卫,去了蓟州当地的牙行。 经过昨夜,她深刻意识到?她对裴琏的依赖与信任太过,出一趟远门?,身边竟然连个自己的人都没有。 不过采月采雁不会骑马,也没功夫,带在身边也不抵用?。 她打?算在牙行碰碰运气,看能否买到?两个合心意的奴隶,回程路上先?暂时用?着。 晚些时候,她再写封家书寄去北庭,让父亲给她送两个武功高强的武婢来,三个、四?个也行—— 反正她有很多钱,养二十人的卫队都养得起?。 只是制度不允许她养罢了。 在牙行挑了一个中午,明婳都找不到?能与天玑天璇媲美的婢女。 最后她只能退退退退而求其次,买了个看起?来不大聪明、但人高马大的番奴,还有一个其貌不扬但眼神踏实的土丫头。 交了银子,拿了契书,这两人便跟着明婳走了。 阿玖和十三跟在身侧,皆是搞不明白,这个节骨眼,太子妃不去陪伴照顾太子,怎么想到?跑到?这鱼龙混杂的牙行买了两个不怎么样的奴隶? 明婳自也不会与他们解释。 反正花的是她的钱,买的也是她的人。 从牙行出来,明婳也不急着回醉仙阁。 先?带着那个叫阿罗的番奴和那个叫春兰的土丫头,去成衣店买了两套衣裳,又放他们在路边摊子填饱了肚子,方才拍拍手,将二人叫至身前。 “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主子了。” 她虽戴着帷帽,纤细的身形却坐得笔直:“我?会给你们吃、你们喝,而你们要效忠于我?,倘若是不听话,或是胆敢背叛我?,我?就……” 她红唇微微抿了抿,那因过度哭泣而显得沙哑的嗓音也陡然沉下:“我?会杀了你们,知道?吗。” 有些话,一旦说出第一遍,第二遍、第三遍就变得简单了。 那两个奴隶听到?个“杀”字,噗通跪下。 春兰瑟瑟发抖:“不敢,奴婢绝不敢背叛主子。” 阿罗低垂着头,口音很重的官话说得磕磕巴巴:“阿罗…阿罗是主子的奴,只听主子的。” “嗯,都起?来吧。” 明婳缓了语气:“只要你们听话,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阿罗和春兰诚惶诚恐给她磕了三个头,这才从地上爬起?。 阿玖和十三面面相觑一阵,阿玖上前提醒:“夫人,时辰不早了……” 明婳看了看偏西的日头:“知道?了。” 她踩着杌凳,重新上了马车,却是吩咐:“走吧,去趟总兵府。” 阿玖和十三微怔。 明婳单手掀帘,眯眼看他们:“怎么?” 阿玖迟疑道?:“主子那边……” 明婳道?:“若是我?使唤不动你们,那你们先?回醉仙阁,我?让阿罗赶车便是。” 她说着,扬声问马车后的阿罗:“可会赶车?” 阿罗忙不迭应着:“会,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