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哥哥,你是去厂里找了个班上吗?一股班味。” 萧随沉默两秒。 “等等。你身上好像真的有股……” 时白荔忽然凑近了他,使劲儿闻闻。 萧随想要后撤都来不及,时白荔已经凭借出色的美食判断力,准确地辨认出来。 “茶叶蛋!还有泡面的味道!还是香辣牛肉面!” 萧随:“……” 时白荔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你是怎么来的?” 萧随平静开口:“火车。” 十五个小时的火车,是萧随的人生初体验。 也是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课。 上火车时,助理还大着胆子问他需不需要带个便携小板凳,萧随皱眉否了。 等到他在火车上艰难站稳时,才明白助理的良苦用心。 春运期间的火车车厢挤满了人,什么味都蹿在一起确实不好闻。更不要说一路站下来,简直堪比特种兵特训。 熬了十五个小时,萧随腿脚发麻,耳朵嗡嗡直响。可等他下了车,才发现手机也没电了。 幸好他带了点现金,也还记得孟家的地址。 一路叫车终于到了这里。 可走到门前,听到里面欢快热闹的动静…… 萧随却迟疑了。 他来,是凭着一股冲动。 可然后呢? 他匆匆赶过来,一身疲惫,毫无准备,就这样踏入另一个被他毁掉的家庭的大门? 那个温暖热闹的家庭,不属于他。 也和他没有任何关联。 仓促之中,萧随看到了时白荔回家的车。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几步走到了黑暗之中,避开了她。 他害怕再出现在时白荔的面前。 怕自己不配。 也怕自己一见到她,便再无法克制。 萧随站在阴影中,只远远地看着时白荔。 她笑得很开心。 一如既往的漂亮。 她身边簇拥着家人朋友,所有人都爱护着她,笑着闹着一起进了家门。 然后,门锁落下,隔绝一切。 所以萧随忽然意识到。 其实原本他也不是必须的。 没有萧随,时白荔总会有其他人去保护照顾。 没有萧随,这个世界也依然没什么不同。 他坐在这里,远远地望着那处温暖。 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它,想象着她在里面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任凭时间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 万家灯火,也与他无关。 直到此刻。 他不知道时白荔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又怎么会发现自己。 时白荔的目光仿佛让人无所遁形,萧随只匆匆看了一眼,便避开了。 他听见时白荔问:“那你过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很温柔,很甜。 像是这寒夜里的一股暖流。 ——我想见你。 “我只是……” 萧随张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的厉害。 大概是在火车上一路没怎么喝水的关系。 但他还是说下去了。 “……想说,那个温屿齐,家里还有两个姐姐。不是良配。” 他平静地开口,说着口是心非的话,推开了那股暖流。 但这也并不是他胡编乱造。 温屿齐的家庭条件的确如此,是他调查清楚了的。 这样的人,当然无法和时白荔相配。 “哦。”时白荔也不问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仿佛闲聊一样:“那其他人呢?都不配?” 萧随顿了顿:“当然。” 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空洞。 他的回答里也包括了自己。 时白荔歪歪头,貌似可惜的开口:“这么说来,我只能孤独终老了诶。哥哥,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 当然记得。 当初时白荔说她没想过结婚,那时候萧随许下诺言,他会一直陪着她。 无论是以什么身份,他始终会站在时白荔的旁边,给她一处避风的港湾。 曾经的萧随觉得,这样的诺言谁也无法阻挡。 可时过境迁。 现在是他自己做不到了。 有一种钝痛迟缓地抽来,几乎割得他鲜血淋漓。 哪怕没有去看,他也能感觉到时白荔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有如实质,抽在了他的每一寸肌肤上。 加害者。 背叛者。 懦夫。 萧随猛然站起身,抽离了这个过份靠近的空间。 只是腿却不自觉地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无法再待下去了。 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保持外表的平静。 萧随目视前方,冷硬地开口:“我该走了。” 时白荔眨眨眼:“哥哥,你没有别的话想和我说吗?” 萧随垂下眼帘。 从头顶到手指再到双脚,都是冰冷的。血液似乎也在他的身体里结成了冰。 ——我想见你。 ——我很想你。 ——我…… 他缓缓开口:“新年快乐。” 这,就是他最后的话了。 迈步的那一瞬间,他听见背后传来了时白荔的声音。 “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牛油果过敏的?” 他止住了步子。 “……?” 什么? 萧随骤然回头。 时白荔坐在长椅上。她没有动,只是仰头看着他。 眼神和语气,就像是在说今晚吃了什么一样平静和无辜。 “我刚回家的时候,你给过我一次牛油果,我想吃的时候你又收走了。后来,家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东西。” 不仅是家里,只要她出去吃饭,餐厅里也不会上这品类相关的菜品。 回到孟家后,萧随又亲自交代给孟伯清她过敏。 直到孟伯清说起,时白荔才知道这件事。 可时白荔被接回萧家时,从未做过什么过敏测试。 那么,第一次见她的萧随,是怎么知道这个连她自己都不应该知道的秘密呢? 这背后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时白荔接着说道。 “去年我生日的时候,哥哥一直很紧张吧?是在担心什么?” 明明提出的是问题,可时白荔的眼神一片坦然。 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萧随也知道。 萧随盯着时白荔。 他不是对“时白荔”没有过猜测,只是最初的试探之后,他都将那些可疑的线索视而不见,将一切的猜忌化为乌有。 他无所谓其他的东西。 只要是她,就足够了。 在萧随心里,她就是唯一的时白荔。 而时白荔的话显然也证明,她早就发现了萧随的“不对劲”。 其实他们都破绽百出。 只是谁也没有说破。 明明都知道那个所谓的死亡时间点,他们却默契地选择了各自承受。 萧随面对着失去她的痛苦,却拼尽全力想要延续守护她的生命。 而时白荔知道自己的结局,却还极力想要他别太在意。 要有怎样的决心,才能如此平静地面对自己的死亡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