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好的选择中,沈洛怡果断选择了勉强可以接受的。 有了更差的陪衬,她觉得那份尴尬也没那么难缓解了。 屋里屋外,换了神采。 他们到的时候,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谢芝芸站在餐桌前,正整理着摆盘。 沈洛怡解开高跟鞋就去上前扶消瘦的谢芝芸,原来谢芝芸就很瘦削,受伤住院一遭又清减了许多,原本合体的旗袍腰间空出大片空隙,几乎像是挂在肩上一般。 “妈,您身体还没休养好,怎么又开始操劳了?”换上温婉的笑脸,沈洛怡微微弯着腰,配合着谢芝芸的身形,体贴关怀。 谢芝芸苍白的面色在目光触及程砚深时明显染上几分润色,她翻手握住沈洛怡的手:“也没忙什么。” “砚深喜欢吃我做的老鹅,也就这道菜是我做的,其他都是阿姨做的。”谢芝芸的目光绕过面前的沈洛怡,望向不远处的程砚深,眼眸和蔼,“而且我也没那么虚弱,只不过脑袋上钻了个洞,没什么大碍的。” 脑袋上钻了个洞,说出来的时候似乎很是轻松,只是他们都再清楚不过当时手术的危险。 还有程砚深在医院衣不解带连陪了几天?*?眼下的青色掩藏不了。 与沈洛怡态度相对的程砚深冷清的面色,与方才车里的慵懒判若两人。 沈洛怡招了招手,才看见那道站在门前的人影动了动,面目轮廓线条锋利清晰,表情平静,在看到餐桌上那道老鹅的时候,只是淡淡说了句:“辛苦妈了。” 话是没什么问题,语气却格外平直,礼貌又疏冷。 沈洛怡挽了挽碎发,表情僵硬了一瞬间,扶着谢芝芸坐下,笑着说:“砚深都期待许久了,来的路上还和我说起呢。” 是想缓和下气氛的,只不过话音落下,气氛似乎更尴尬了些。 谢芝芸笑容有些勉强,拿起筷子夹了块鹅腿放到沈洛怡碗里:“洛怡也尝尝我的手艺。” 沈洛怡食量小,但谢芝芸夹了一大块鹅腿,她还是尽力吃完。 “妈,您的手艺真不错。”揉了揉微撑的胃,沈洛怡面上笑容嫣然,“怪不得砚深喜欢您的菜。” 在哄长辈这方面,她确实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笑容甜,嘴更甜。 餐桌上时不时的笑声,虽然只有谢芝芸和沈洛怡两个人交谈,气氛也比之前轻快不少。 沈洛怡缓和着气氛,还不忘视线瞥向身边从进屋开始就没说过话的程砚深。 在桌下的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大腿,程砚深的目光悠然转向她,静如深湖,看不见底,也溅不起一点波澜。 心尖微动,沈洛怡夹起一块鹅肉放到他碗里,声音很轻:“你也尝尝,味道很好的。” 狭长眼眸透着股锋利,程砚深凝了她一瞬,继而转向他碗里的那块鹅肉,蘸了料汁,色泽诱人。 “嗯。”算是回应。 这顿饭,他吃得也不多,沈洛怡留心到了。 半晌,程砚深才拿起筷子,夹起鹅肉放入口中。 谢芝芸默默弯起唇角,笑容比方才自然许多。 目光转向沈洛怡,轻轻拍了她的手背:“洛怡,之前是我不好。” “啊?您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沈洛怡不知谢芝芸怎么会忽然道歉。 她们接触不多,从没起过什么冲突,这段住院时间见面次数才多些,关系也大概算得上融洽的。 谢芝芸摇头,目光柔软:“你放心,我不会再催你们了。” 说的是上次在医院催婚礼催生的事情。 “您多想了,没什么不好的,您也是关心我们。”沈洛怡抿抿唇,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很快又重新弯唇笑起。 谢芝芸是很喜欢沈洛怡身上这股恬静温柔的气质,大家闺秀的优雅,不管在什么场合都能波澜不惊。 一番由心的夸赞。 沈洛怡听着谢芝芸这般夸她,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嗓子莫名干咳。 手下却不住戳着程砚深的大腿,旁边那人偏偏绷起肌肉,反倒戳得她手疼。 她余光瞥见程砚深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嘲讽,眼尾渐渐浮上一点薄红。 虽然谢芝芸说得也没什么问题,她在外向来是得体大方,从不逾矩,姿态气质拿捏得极好,但私下和程砚深一起的时候就另说了。 沈洛怡咽下一口温水,努力忽视程砚深的视线。 她堂而皇之收下了谢芝芸的夸赞,不管怎样也算是说明她的淑女形象在某种程度确实贯彻落实得不错。 谢芝芸没瞧见两个人的小动作,继续说:“我原本在想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养出来的,见到你爸妈的时候我就晓得了。” “自由,开明,还有在爱里长大的。” 眼尾挑起,她确实没想到谢芝芸给出这么高的评价,其实也没说过,她爸妈恩爱,幼时还有哥哥宠爱,确实是在爱里长大的。 只是,转念,她又小心翼翼问道:“是昨天我妈跟您谈的吗?” ——“是你爸和我聊的。” “我爸啊……” 沈洛怡鼓了鼓唇,似乎也合理。 洛茜是偏向内秀类型的,她给了沈洛怡无限的包容和温柔;而沈江岸是位严肃的父亲,他总是对她要求严格,以身作则,处处力求完美。 可顶起那片天的同时,他也给了他的女儿最大的支持。 手指默默蜷起,揪着程砚深的西裤边缘,她呼吸也不由放轻了许多。 谢芝芸没有细聊他们昨日谈了什么,只是轻轻说了句:“其实你爸很爱你的。” 这她当然知道,外界传言纷纷,沈江岸依然力排众议,替她挡了大半压力。很多事情,她也清楚,抱怨过,但她从来没怀疑过沈江岸对她的爱。 沈洛怡低下头,目光静静定在那盘剩了大半的老鹅,轻轻舒了口气。 沈江岸从前也是喜欢吃老鹅的,只是最近身体不好,要控制血脂。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察觉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指。 也忘了去看身侧男人的神情。 程砚深的沉默一直持续到离开老宅。 沈洛怡见不得谢芝芸的心意被浪费,便主动提起打包那盘老鹅,回去给程砚深做夜宵。 打包得慢了些,她匆匆走出来的时候,程砚深已经坐在驾驶座上。 车里没开灯,昏暗之中,他的身形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 见她上车,程砚深也没说话,打开了车载音响。 播放的电台节目正在转载着同步进行的演唱会,摇滚乐队震撼的贝斯声点燃燥热,嘶吼的嗓音配着鼓点,带着极强的穿透力,鼓震着心房。 老鹅残留的香味静静在空气中蔓延,和车厢内原有的木调淡香交融。 似乎还有些什么其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