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现在想起来还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他推了推眼镜,视线模糊中,瞧见了很多领导的身影,原本想说什么的他,最终一个字都没讲。 没过多久,变化就来了,推土车开进学校操场,学生们被临时安排在旁边篮球场上做早操,接着就是碾路机,工人们前后忙碌几个月,终于修好红白相间的橡胶跑道操场,中间铺得草皮都是空运过来,一块一块的,远远地看过去,像香草蛋糕皮,茂密又油绿。 偶有坏死的草皮,工人们不辞辛苦,重新换。 每间教室装上了投影仪,投影幕布是专门配置的,听说材质特殊,能通过漫反射减少光源折射,让画面更清晰,颜色还原度更高。更大的修建计划定在大礼堂,那里应该有一个漂亮的舞台,红色灯芯绒巨幕帘,全自动滑轨,W型观众席,成排的聚光灯,守护成长。 工程师定图需要时间,购买材料也是,但一切都很迅速。 照这样看来,离柏嘉树再次失业应该不远了,但他没有想到这间心理咨询室稳如泰山,没有丝毫改头换面的前兆,更别提重新组建团队了。 校方不提,柏嘉树就不主动问,照常完成每天的工作—— 定期梳理同学们的咨询记录,开展心理活动讲堂宣传,他以前是干外科的,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是一把好刀,有时候也能帮着隔壁医务室处理一些简单的外伤包扎。 从最开始每周去一次,陆泽州现在只要不忙,就会独自驱车去学校。 柏老师自然是不敢得罪他的,不过陆泽州来的时间一般在下班后,柏嘉树把外卖点到办公室来吃,偶尔象征性地问陆泽州饿不饿,陆泽州那张瘦削又英俊的脸上,似乎写满对山珍海味的厌倦,他轻轻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空气里透着食物的香气,好像是咖喱牛腩。 陆泽州望向窗外,球场上有三五个孩子在踢足球,傍晚光线柔和,给草地镀上一层浅金,有钱真好,这样的工程说动就动,从上到下,没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 太阳沉下去,孩子们的笑声变淡,陆泽州收回视线,回头看了柏嘉树一眼。 柏老师的脸突然红了。 但他脸红的那么自然,就好像刚吃过火锅冒汗,又或者上课时被调皮的学生调侃,紧张又有点不知所措,他大概率是不懂得辩驳的,会等着脸上的热度慢慢褪下去。 过了一会儿,柏嘉树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问陆泽州还要不要再待一会儿。 陆泽州的电话刚好响了,是费德明,问他在哪儿,要不要来接。 “我也走吧。”陆泽州说,他掀开薄毯准备起身。 柏嘉树很自然地接过毯子,捏住毯子的两个角,上下抖了抖,再对折,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躺椅上。一般有催眠需求的咨询者需要躺椅,陆泽州却喜欢在这里睡觉。 两个人挨得很近,陆泽州没说立刻走,也没说不走,他往左挪,柏嘉树就收拾左边的杂志,往右挪,柏嘉树顺手收拾矮桌上的茶杯,陆泽州觉得自己挺碍手碍脚的。 “好了。”柏嘉树背上自己的双肩包,准备锁门了,“钥匙——” 说着,他俯身往矮桌的第二层探去,陆泽州没来得及让开,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柏嘉树穿了一双斯凯奇的运动鞋,白蓝相间的款式,斯凯奇风格向来多元,有活力,柏嘉树穿起来很合适。 两个人走了出去,咨询室的门终于合上。 费德明在教学楼前等了有一会儿,陆泽州从拐角处的楼梯走下来,身上还穿着西服,他走路的时候单手抄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在揉眼角,人看上去虽然疲累,却像刚刚睡醒的模样。 上了车,费德明问:“回家吃饭吗。” 陆泽州说‘不饿’,又说:“要不开车出去转转,去商圈。” “哪个商圈?”陆家的产业遍布这个城市,如果是陆泽州亲自前来,集团必得有人接应,费德明心想。陆泽州有点心烦:“随便。” 就这样,陆泽州带着费德明一同去了附近的商场,吃的是商场负一楼的花甲粉,陆泽州对辣椒过敏,今天却点了微辣,两个人从餐饮区出来时,陆泽州脸上开始起细微的疹子,泛红。 费德明看着难受,要带他回去,让家庭医生看看,陆泽州沉着脸说‘不用了’。 他真拿不准他主子是什么心意。 九点多的时候,费德明终于把陆泽州送回家了,恰好在楼下遇到易绍南,易绍南问他最近怎么样,费德明心中烦闷,“不知道,泽州今天去商场买了一双鞋。” “什么鞋。”易绍南问。 “运动鞋,斯凯奇。”费德明说。 “他自己穿吗?” 费德明点了点头,“他自己试了才买的。” 没等易绍南说下一句,楼上传来尖锐的争吵声,姜凡不依不饶地质问陆泽州最近在干什么,为什么连家都不回,陆泽州大概懒得跟他吵,冷暴力更容易激怒姜凡,果然,开始砸东西了。 费德明下意识去劝架,往常他都是这么做的。 易绍南却拽住他,“让他吵,别管他。” 花园灯光昏暗,空气中涌动着淡淡的花香,费德明不放心地往楼上看了一眼,没有上去。 陆泽州很忙的时候,一般不会去学校,费德明会陪在他身边,协助整理资料,安排各种会晤,又或者是有些近亲求人办事,“行行行,”陆泽州敷衍地把文件递出去,“别出乱子就好。” 办事的人双手作揖,连连道谢,费德明送他出去,听见陆泽州在喊他:“阿明——” 这个称呼让费德明一怔,半晌才缓过神来,“欸。”他应声。 “今天我自己开车。”陆泽州说。 原来是这种小事,费德明点头,“好。” 易绍南说得没错,有些事他再急也不能管,会把陆泽州越推越远,他们主仆二人,很久都没有这样亲近的好时光了,虽然很短暂。 陆泽州径自去了车库,疾驰离开。 费德明朝易绍南递了个眼色,眼神里带着淡淡的担忧,“跟着点儿。” * 易绍南打车跟着陆泽州,不过陆泽州今天好像漫无目的,他出门的时候,开了一辆奥迪,比起他寻常开的那些豪车,要低调许多。 陆泽州在城南逛了一大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停在路边的汽车突然启动,再缓慢向前。 “别跟那么近——”易绍南提醒司机。 司机回过头:“前边是人行道了,不好走。” “那行吧,”易绍南扫了码,“我在这儿下。” 说完,‘哐’得一声,车门合上,易绍南往前面看了一眼,黑色奥迪车还在,开得很慢,陆泽州在干什么?等出租车开走,易绍南小跑了一段,才看清前面还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