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晓露手上划船不停,心里想象李俊描述的战况,禁不住眉花眼笑:“那肯定很精彩吧!” “好多人嗓子都喊哑了。”李俊道,“还有观众冲破阻拦,跑到场地里给他们鼓劲的,被误伤了两个。好在都签过生死状,没讹上你们。” 阮晓露听得兴高采烈,心想,没有录播回放,太遗憾了。 又想:趁记忆新鲜,赶紧组织人手回忆,让萧秀才把过程写下来。以后当教学材料。 她问:“能分出高下吗?最后谁争得第一?——啊,不对,他们谁也没夺冠啊!” 李俊道:“花将军和那庞万春你争我抢,百般的拉锯,谁也不让谁。最后算分数的时候,确实比旁人都高一大截。可却另有一个人,居然排在他俩之上。观众当时都在留意他们俩,没人注意那个小兄弟……” 阮晓露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谁让他俩只顾争斗,没注意全场局面。” 花荣自己设计的赛程,要夺冠,除了射箭要准,还需要具备一系列的军事技能、应变技巧、以及充分的全局观。可是到了场上,他自己却只顾着跟庞万春一决高下,忘记场上其实还有一个黑马小将,正在步步为营地上分。 小船驶入陌生港汊,李俊拨开芦苇,眺望远处,辨别方向。 “那岳飞年纪小,其他选手也不带他。他只一个人,既没抱团,也没跟人乱争乱抢,直到最后算分的时候,他拿出的红串珠比别人都多,着实惊人……” 阮晓露一个大激灵,船桨掉下去一只。 “你说他叫什么?” 李俊随口道:“姓岳,名飞,哪里人我忘了,回头在名次簿上应该能查到……哎唷!” 阮晓露顾不得别的,用仅剩的一只船桨往水里一杵,掉头便回。李俊猝不及防,身子一个大晃,好在下盘稳,好歹没落水。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李俊哭笑不得:“找谁?岳飞?” 他用竹蒿轻轻一别,给阮晓露火热的脑袋刹了个车。 “去干什么?请他上山?” 阮晓露:“……” 李俊:“他还有家可回呢。” 自古混□□的,风险高,收益小,稍不注意就脑袋搬家。除了极少数脑子不清醒的中二少年自甘堕落之外,其余的大多是走投无路,逼上歧途。 李俊也不例外。因着不能忍受官府盘剥,这才铤而走险,在违法的道路上一路走到黑,知道其中的艰辛苦楚。 他也知道,能像他这样混出名堂的是少数。大多数绿林中的小鱼小虾,最后都默默无闻地湮灭在江湖之中,成了别人升官发财的垫脚石。 像这个叫岳飞的小孩,既然有家可回,有路可退,那就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何必抛家舍业,做个社会弃子? 阮晓露赶紧澄清:“我不……” 她哪敢把岳飞哄上梁山当反贼,罪过大了。 想了想,看着远近水波纹,忽然心绪宁静,笑道:“你说得对,不打扰他。他说他家住相州,万一以后有事,我也知道去哪找他。” 只是,说归说,还是忍不住拼命搓手跺脚,嘻嘻傻笑。 岳飞帮我射箭哎! 没想到他年龄这么小,手劲倒是真可怕! 智谋也不错,有大将风范! 随后笑容垮下来。未来的中兴大将,被她害得让马蜂蛰了,那么大一个包,也不知有没有后遗症……唉呀妈呀…… 李俊见她状态飘忽,有点莫名其妙,提醒:“妹子,你还上山吗?” 阮晓露清醒过来:“上山,上山。” 趴上船帮看看,丧气:“船桨让我丢了一个。” 李俊叹口气,接过那只单桨,坐到船头,任劳任怨地摇起来。 阮晓露半夜奔波,又是疲惫,又是兴奋。此时看着李俊单调的摇船动作,心情宁静,闭眼就想补个觉。 只是身上湿淋淋,被贴着水面的凉风一吹,连打冷战,睡不踏实。 李俊脚尖掀开船板,示意她往里看。她捞出一叠干净衣裳。 “我走得急,胡乱找了些,不知尺寸合不合适。” 花小妹负责的后勤组预料到比赛激烈,也许会有选手衣衫损毁,因此在志愿者服务点里存了些结实耐用的备用衣裤,供人临时替换。李俊猜到她一路狼狈赶回,估计没法保持优雅,多半得泡水,因此申领了一套干衣,带在船上。 阮晓露看看那衣裳,倒是利落劲装,正合她意。 笑道:“这船也没舱,也没地方换呀。” 李俊道:“方圆一里都没别人。我不看便是了。” 说着回过头,专心看前方,一只水鸟被浪花惊飞,扑棱棱贴着船帮飞走。 阮晓露无话可说。确实,这里还属于水泊后身,基本上是无人区,谈不上透露隐私。如果不怕被大鱼大鸟窥视,在这儿换衣服是最优选择。 但是……毕竟是天苍苍,野茫茫的开阔地段。水里有大鱼,空中有飞鸟,身边绕着嗡嗡的小飞虫。要在这美好的大自然里宽衣解带,总有种耍流氓的心理错觉。 阮晓露湿衣贴身,愈发寒冷。一横心,解开腰带。 “不许回头看啊。”她警告,“否则俺赖上你,你明儿别想出水泊,以后就留在山上当牛做马……” 李俊忍俊不禁:“能换个说辞吗?你这样说,说的我很想回头啊。” 阮晓露心说那怎么办。对别人还能威胁一下“否则把你踹进水里喂鱼”,对李俊来说这也没有任何威胁性呀。 她拿旧衣抹掉身上的水珠泥土,飞快套上贴身抹胸衣裤,做贼心虚地左右看看,果然四处无人,心里安全感回升,出一口气。 “好啦。”她道,“可以了。” 李俊听着后头声音,不买账,依旧看着前头,绕开一丛芦苇。 “你休想赚我。”他声音带笑,“把外衣穿上。” 阮晓露心说这算什么,她以前跑铁三的时候,穿的运动服比现在清凉多啦。 她好不容易练出的漂亮腹肌,他不看是他的损失。阮晓露披上罩衫,又套上旋裙,再次道:“好了好了。” 李俊问:“真穿好了?” 船板下取出一支烟花,划火折点燃,在空中炸出一缕红烟。 不一刻,远处深港水汊里,一支同色烟花燃上天,表示回应。 李俊揣回火折,握桨蓄力,渔船荡开数丈,重新起了速度。 阮晓露看看那船,又乐了:“你从哪搞来的龙舟?” 此时才发现,李俊撑的这艘渔船,船帮漆了梁山水军的编号,可偏偏今日盛装打扮,船头挂了个红绸,钉了个小小的木质龙首,表明是今日龙舟赛的专用赛艇。 李俊眼中微现得色,道:“几乎所有船只都去征用作龙舟了。幸好我提前报名参赛,才弄了一艘出来。水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