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了,多没意思啊。” 蒋敬想想也是,呵呵一笑,复盯住桌上一堆表格,口中念念有词,开始计算。 “咳咳,小生在和蒋教授讨论一些山寨财政问题。”吴用朝阮晓露拱拱手,笑道,“你先前汇报的北国见闻,我跟晁寨主都充分重视,正待进一步讨论。姑娘且请回,若有疑问,小生自会不耻下问。下次来之前烦请通报一声。” 阮晓露才不管他手头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往对面凳子上一坐,开门见山地问:“山上有什么大事儿,要如此大修大整?咦,客馆要建新的?还要新建两个食堂?咦咦咦?……” 她伸长脖子,看到蒋敬铺在桌子上的收支明细,惊讶得舌头打结。 吴用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钱粮收支,山寨大事,是什么人都能随便看的吗! 但转念一想,她大摇大摆看了又怎样,按军规处罚吗? 阮姑娘出差几个月,历尽艰险磨难,终于辗转南归,将我梁山之名播撒域外。回来床还没睡热,肉还没长回来,就让她去罚站、罚做苦役——且不说她兄弟会不会把他半夜堵在后山,吴用自己都觉得太不近情理。 军令如山,但还是要讲人情味。 既然拉不下脸罚她,那单单批评也显得没分量,不如装没看见。 军师一番深谋远虑,阮晓露压根不领情。依旧不依不饶地质问:“还有,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那些跑腿专家,都哪去了?你借调几个人可以,可不能借了不还哪。” 蒋敬先忍不住了:“军师开始想征用你们整个物流部门,只是花二小姐坚决不肯,说山上大伙需求不能落下,闹了几次,才作罢,改为借调人力的。” 吴用赔笑:“既然姑娘回来主持工作,雷厉风行,想必物流工作的压力也会减轻许多……” 言外之意,也就不要追究我抽调你的人马啦。 阮晓露:“扯淡!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为何还瞒着俺们底下兄弟姐妹?是以为俺们不懂,还是以为俺们不会配合?” 吴用:“姑娘言重了。等时机成熟,小生自然会下发通知……” 啪!阮晓露一巴掌拍桌上,震翻两个茶盏,茶水流一桌子。 蒋敬大惊失色,手忙脚乱抢救他的文件。 吴用忙站起来,抖落沾湿的衣襟,低声抱怨:“出去一趟,怎么脾气还大了呢?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加亮先生,”门口忽然传来晁盖的声音,“一开始我告诫你不要外传,是怕不懂事的兄弟会错意,无端猜测,生出事来。小六姑娘是女中豪杰,又明白事理,既然她问起,那也不必瞒着。等时机合适,也要告知全山兄弟,免得让人觉得我们专横独断,坏了义气。” 寨主声如洪钟,面带微笑,大步进来。 阮晓露跳起来,笑道:“还是老大哥最好!臭秀才就知道欺负俺!” 就是要踩一捧一。否则这吴学究仗着自己有文化,越来越喜欢故弄玄虚,不把底下大老粗放 在眼里。 吴用从善如流地微笑,马上改口:“谨遵大哥之命。” 小喽啰收拾地面,拉来几把干净交椅。 晁盖一屁股坐上去,翘个二郎腿,挥挥手,示意喽啰退出。 蒋敬一瞧,似乎没自己的事了。搓搓耳朵,在头疼发作之前告辞,回去闭关。 “是这样的。”晁盖道,“你走之后,约莫十一月末里,咱们山寨兄弟,险些和官军一场大战。” 第191章 阮晓露张口结舌:“真的?是济州府?是他们来攻水泊, 还是咱们去挑衅府衙?” 前几天刚见过张叔夜,他跟没事人似的啊? 晁盖笑道:“你不在山上,自然猜不到事情原委。原是那太守张叔夜派人来传话, 说咱们山寨日益兴旺,周边百姓也少受宵小盗贼侵害, 说咱们一心向善, 是侠盗、义贼……反正好话不要钱,说了一箩筐。最后露出狐狸尾巴, 说他可以向朝廷呈奏,将我们梁山大军招安, 为国所用……” 阮晓露越听越心惊, 小声说:“咱没答应吧?” 这张大人真是锲而不舍, 几乎每隔几个月都要试探一下, 然后跟梁山闹个不欢而散。双方隔着水泊呲几天牙, 然后重新回到那微妙的官匪平衡之中。 “几位性急的兄弟, 包括你家七郎, 险些把那传话的小吏给撕了。”吴用摇着扇子, 笑道,“还好小生力挽狂澜,才让他悬崖勒马, 回头是岸……” 晁盖粗着嗓门道:“咱们在这水泊里自由自在,虽然外头有个州府压着, 但也没碍着咱们兄弟快活聚义。凭什么去给朝廷当狗腿子,拿咱们的大好一生,去给他们的乌纱帽镶金?这道理, 大伙还是都懂。” 阮晓露点点头。没有宋江的梁山,“招安”思想并非主流。 不过也得益于梁山和济州府的互不侵犯, 让山寨人员能够通过一些相对和平的方式安居乐业,社会危害程度和祝家庄这种乡勇武装不相上下。就算偶尔犯个法,也都是刑期较短的轻罪。官府权衡执法成本,通常也就不追究。 如果像平行水浒里那样,为了喂饱山上兵马,不得已去攻打城池,搬运府库,惊动朝廷,引来一波波官军征讨,不得不招兵买马,天天备战,月月死人…… 那么寨子里居民的心态,定然会很不一样。 她道:“那张大人定然不会轻易打退堂鼓,多半会苦口婆心的劝。” 晁盖老脸微微一红,道:“他怎么会有好态度!当时就拉下脸,说咱们家业越做越大,不给国家做贡献便罢,还只会给他添乱……” 这倒是真的。梁山好汉不再随意打家劫舍,灭门绝户之类的案件确实少了。但草寇下山,肯定不是去积德行善的。难免有喝酒闹事、当街斗殴、口出狂言、偷偷赌博赖账、以致引发民间习武之潮流,带坏本地青少年…… 人不是机器。纵然有寨规在上,也无法百分之百的约束。 日积月累之下,对张叔夜来说,确实也烦不胜烦,因此才时时想要把这群问题生“收归国有”,觉得他们经过了几年的“驯化”,应该会懂点事了吧? 但晁盖和大多数头领才不这么想。他觉得,俺们已经够让步了,爪子獠牙都收了八分,只是偶尔挠挠人,你还不满意? 吴用幽幽接话:“寨主当时就拍着胸脯反驳,说我们梁山好汉豪侠仗义、除暴安良,怎么能说不给国家做贡献?就算不当那劳什子狗官,俺们也能为民做事,天地昭昭!” 吴用学晁盖语气,学得惟妙惟肖,文弱的脸上骤现豪杰之相。 阮晓露听到这,又看到晁盖那追悔莫及的眼神,心里一咯噔。 完球,老大哥上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