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阿骨打的第九个妻子怀的是女孩吗? ——该不该让兀鲁嫁给她亡夫的弟弟? ——该不该让兀鲁继续守寡? …………………………………… 诸如此类。 顾大嫂每次都是环顾全场,入定片刻,然后抛出制钱,卜出结果——未必每次都是人们期望的答案,但都在女真人的接受范围之内。 最难得的是,每次正反两问,“卦象”也差不多相反。除了神迹,无从解释。 几个等着看笑话的完颜子侄,开始笑不出来。 女真萨满翻了几次花绳,又开始烧狍子胛骨,又丢羊粪看方向,但占卜方法换了又换,依旧比不上顾大嫂的精准熨帖。最后她也只好躺平,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略过所有不明之处。 远远的公主席位上,答里孛看着女真萨满那颠倒痴狂的模样,忍不住微微冷笑。 同时暗自佩服,这帮宋国商贾绝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们自称是江湖客。南国的江湖,也真是挺精彩。 答应阮晓露的第三个条件,就是帮她们在占卜仪式上作弊。答里孛熟知各种萨满仪式,阮晓露那日夜访,就要求答里孛和她一起,参照女真文化习俗,提前想出了百来个女真人可能关心的议题,请答里孛用女真话一一念出,把发音记在纸上。 然后拿回去死记硬背。 顾大嫂一个人,当然记不住这么多复杂的句子。于是把凌振、李俊请来(宋江不能对此知情,因此瞒过),四个人熬夜突击,日夜背诵,各自记熟三五十句,组成了一个人肉试题库。 四个小伙伴都是江湖散人,文化程度加起来不及一个萧秀才;如此点灯夜读,突击背诵,是大家生命中最用功的一次温习。 然后,根据自己的判断,给出符合女真人利益的吉凶建议。每当押中一题,便会有一个同伴在台下做不同手势——饮酒、吃肉、拿箸、 擦手——向顾大嫂传达卦象建议。 如此一来,顾大嫂每次抛丢制钱以前,眼光在全场一扫,已经大致知晓六七分,此次出手该吉还是该凶。 最后,顾大嫂会再根据女真萨满和炕上众完颜子弟的表情反应,做出微调,决定正面向上的制钱数量。她经营赌场二十年,对各色赌客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 当然,顾大嫂也不是神仙,无法做到随心所欲地控制九枚制钱。偶尔或有误差,有时多一枚向上,有时少一枚向下……但那也无伤大雅。有一点模糊的空间,才有人为解释的余地,才能体现出宗教的神秘性。如果每次都精准无误,那不像是神明旨意,反倒像妖孽。 偶尔也会出现“题库”以外的问题。每当这时,顾大嫂就会卜个模棱两可,把正面朝上的制钱数量控制在四到五枚。 至于解释——她连题干都听不懂,谈何解释?让阿骨打他们自己理解去吧。 如此再三,就连此前对宋朝萨满多有怀疑的完颜子弟,也不得不承认,她身上确实有些本事。 但也有人暗暗的道:“他们异族萨满虽然卜得漂亮,到底是奇技淫巧,表面功夫。我女真萨满得白山黑水之神力,千年正统,源远流长,虽然卜筮上略为逊色,但若无她们护佑,千百年来我们老祖宗如何得活?自然是我们的萨满更加神通广大。” 第172章 皇后询问完毕。坐回金板凳。 若汉站起, 盯着顾大嫂,开始新一轮提问。 “是否该与宋国商人交易食盐?” 若汉此时掌管府库,这是他思考好几天的问题。自从乌烈带来这几个贩卖食盐的商贾, 女真勃极烈内部意见不一,有人认为只要价钱公道, 为何不买, 咱女真年年缺物资,逮着机会就的囤点东西;有人却认为, 打下这么多沿海的盐场,单单军事占领和资源掠夺, 属于目光短浅之举;如果能修理整顿, 再掳掠一批灶户过去劳动, 假以时日, 就能自给自足, 不必花这冤枉钱。 毕竟女真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 那是大伙骑马砍杀, 辛辛苦苦抢来的! “是否该与宋国商人交易食盐?”既然谁都说不服谁, 那就看看神明怎么说。 李俊辨出这句话的音调,微微抬眼。巧了,这题他背过。 只为一个“把你送回家”的许诺, 莫名其妙跋涉千里,冰天雪地冻了一个多月, 每天遵纪守法,闲出鸟来,更是没吃过一顿好的——受这么大罪, 再不狠狠敲他一笔,如何说得过去? 什么金盆洗手, 先放一边。洗手之前干他一票大的,赚足养老金。 但他也知道,自己作为宋国“商贾”,在辽阳府待了这么久,却始终没人找他来商谈买卖,个中原因,定然是他们自己还未曾统一意见,因此只能先把他晾着。 那让我帮你们统一统一。 他假作困倦,摆出一副“这仪式到底何时能完”的面孔,食指轻敲桌沿,给顾大嫂一个小小的暗势。 叮叮咚咚,顾大嫂手里的制钱在地上旋转跳舞,接着一枚枚躺下: 正面,正面,正面…… 九个正面! 女真众人惊呼。旁边围观的士绅宾客、侍卫奴仆,也目瞪口呆。 反卜一卦,七个反面。 若汉笑容满面,招呼李俊:“待会来找我。” 忽然,阿骨打开口询问。 “是不是该与契丹休战?” 顾大嫂眼睛一亮,从中听到了“契丹”的发音,以及自己背熟的几个音节。 是她的题!终于押中了! 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劳动妇女,在这一瞬间,体会到了考场举子寒窗苦读终有回报的心情。 九枚制钱高高抛起,先后落在地上。阿骨打伸长脖子看。 这是所有女真人关心的问题。大家不约而同地噤声。就连兀术也放下手里的狗血泡饭,凝望那制钱旋转的方向。 嗒嗒几声,制钱先后落地。数一数,六面朝上。 几声语调各异的感叹。 答里孛屏住呼吸,忽然全身发抖。 她转身斥责侍女:“看着点炭火,险些吹到我身上。” 她教宋国“萨满”作弊。对方投桃报李,举手之劳,给她那冰天雪地里几近冻僵的祖国,送了一盆炭。 而且做得十分克制,并没有再次抛出九面向上的“上上大吉”,以免显得过于巧合。 阿骨打笑道:“看来是天意。” 当然,大金领导层也不至于傻到无脑相信萨满卜出的每一个结果。占卜虽神圣,终究只能“仅供参考”。 但是,当事情水到渠成,只欠东风的时候,“仅供参考”的迷信活动,通常成为那最后一把推手。 女真兵马自黄龙府开始,两年内连克数十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