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找罪受。”李俊笑她,“真到这么拼命的时候,拿把刀,再魁梧的汉子也能给他捅了。” 说着伸手要拉她。阮晓露根本没力气起来,喘着气,反倒往下出溜,最后坐在墙根底下擦汗。 “还是有点儿进步的吧?”她眉眼弯弯,喘息着问,“打个跟我差不多个子的蠢汉,能赢的吧?” 对手实力强于自己,还愿意陪她切磋练级,还不打脑袋,没有伤亡风险——这种金牌陪练如果在市场上开价,怎么也得收十两银子一小时吧? 陪练陪练,有人陪着,干嘛不练。 “还来么?”李俊问,“把那圈画大点?” 阮晓露摇摇头。大哥,让我歇会。 靠着院墙闭上眼,忽然耳朵一尖,觉得墙后头有人说话。 “好本事!更是好胸襟!真女中丈夫也!” 她猛一激灵,平白来了气力,跳起身,看到后头院墙缺口外,立着一个人。 男的,比她略高,汉人打扮,穿一身齐整的富贵长衫,然而行动之际稳健扎实,一看就是练家子。却又颇有些文雅风度,不似寻常武人那样粗糙鲁钝。北方冬日的暗淡日光照在他半边脸上,给他的轮廓映上一层淡淡的阴影,藏住了眼中的喜怒哀乐。 阮晓露揉揉酸痛的胳膊。刚才打得太起劲,没注意多了个不买票的观众。 李俊上前,拦在她身边,警惕地问:“足下有事?” 此时辽阳府里的极少汉人,不是降民奴婢,就是北上“淘金”的投机客。看着人衣着光鲜,约莫是后者。 “两位休要见疑。”陌生人忙笑道,“在下偶然路过,见二位武艺非常,看得入眼,乞望结识英雄。不知二位贵乡何处,是中原哪个门派座下?” 阮晓露恍然。此处汉人不多见,他想来攀个老乡。看到她和李俊切磋武艺,气氛又比较和谐,不像是江湖寻仇,觉得他俩大概是哪个山里出来的师兄妹。 其实呢,她身上那点杂牌功夫,除了林冲偶尔好心点拨,其余都跟自己兄弟一样,是靠“实践出真知”:杀敌、打擂、朋友切磋,自己琢磨,出手就是大杂烩,完全看不出师承家传。 她心说,俺没门派,是实践派。 但对方还没自我介绍,她也不透底,看一眼李俊,假装不谙世事。 “见笑了。听您口音,是东京人?” 语气用词都挺文雅 ,不像是绿林里的混混。 陌生人见她似乎不太信任自己,也不恼怒,笑意依旧,忽然低声道:“姑娘,你的拳脚功夫,在女流中已经算是出众;只是那位相公身材长大,硬碰硬,你要撼动他身形,每一招都加倍耗费体力。你满场游走,看似寻找机会,其实他好整以暇,根本不会平白现出破绽,只能让你徒然消耗,打得越久越吃亏,如何能占上风?” 阮晓露怔一怔,说得挺在理嘛! “不过,身形高大,也有弱点。”对方再低声,确保李俊听不到,“就是重心高,攻防转换不如你灵便。你不妨诱他反复转身,趁着他步法接续之际,绕到背后,如此这般,当可制胜……” 阮晓露听了个目瞪口呆,脑海里照着排练两下,脱口问:“你是谁?” 随随便便一个陌生人不请自来,张口就给她上课,放在平时她才懒得理会。 但今天这人看了她半场比赛,寥寥几句,句句说在痛点,堪称国家级教练。有这般本事的人,礼貌不礼貌都是次要。 李俊:“六妹,他说什么?” 阮晓露转身跳两跳,激动道:“来来,再来!” 李俊惊诧莫名。好在习惯了她各种出其不意,当即抬手应对。 阮晓露这回抢占先机,专心攻击输出,虽不至于把对方一拳打倒,但也让李俊应接不暇。 看似有些反常识的战术,但反正不是性命相博,试一把又死不了人——阮晓露紧抓“教练员”的指导精髓,对方体重更大,消耗更多。只要把他拉到和自己相同的输出频率,体能优势就回到她这边。 果然,在李俊第二十八次应付她的快拳骚扰时,脚步出现瞬间的错位。 阮晓露侧身扑上,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勾出住他脖颈,压上自己全身体重,往下一带—— 李俊待意识到她的意图,已经晚了一刻。 好在他见那陌生人给阮晓露支招,虽然不屑去偷听细节,到底有所防备,知道她可能会整些幺蛾子。听得身后风声有异,不及细想,马上放弃这一波进攻,顺着她的用力方向,自己主动轻轻一跌,消解了她八分力道,好歹没摔个七荤八素。 阮晓露一击得手,又惊又喜,放开李俊,杵在原地,琢磨复盘。 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杠杆原理。对方重心越高,越容易中招。但同时又刁钻古怪,让人明知她的意图,也难以防御。不知是不是融入了一些异族的角抵之术…… 当年她还是个菜鸟时,蒙林冲教了一招“衙内愁”,虽然有奇效,但只能用于防身,把那些不怀好意的侵犯者拍个脸着地。而且只能对付和自己武功造诣相似、或是稍强一点的对手,对顶尖高手无效。 而今日这个陌生人的点拨,适用于一切主动进攻,让她面对身高体重都高于自己的对手,不需要逃避他们的力量,一样可以短兵相接。 李俊迅速起身,眉目肃然,朝那陌生人拱手:“敢问足下尊姓?” 那人轻轻一笑:“雕虫小技而已,只能攻其不备。这位壮士身手不凡,想必早已想出破解之法。” 这人很会做人,帮了姑娘一把,又怕李俊男子汉大丈夫折在姑娘手里抹不开面子,马上也给他搭了个台阶。 李俊微微一笑:“多谢指教。” 解法当然是有的,她这新招看似诡谲,说白了也不过四两拨千斤。若是他有所防备,提前降低重心,她这一招就无法得逞。 可若是真的与敌人生死相博,吃亏一次,命就没了,谁给你机会再来一次? 所以对方也就是说说好听,让他心里好受点。 不过对李俊而言,又不是第一次被她放倒了。他情绪稳定,不需要台阶。 对阵杀敌,最好场场都胜;但跟自己人切磋打架,还是有输有赢才带劲。如果只赢不输,需要反思一下自己的圈子是不是太逊。 阮晓露猛地回神,几步跳来,眉花眼笑,朝那陌生人就是一个大揖:“阁下尊姓大名!武功在哪学的?你还收徒吗?——对了你怎么称呼?” 那人忙还礼:“不敢不敢,在下行史,双名文恭。异乡寂寞,得遇江湖同道,不胜喜悦之至,心起结纳之念,还望二位休嫌小人冒昧。” 李俊:“幸会。仁兄进来喝一杯?” 第162章 这史文恭凭几句话, 能帮阮姑娘反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