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 一边说一边拼命使眼色。 凌振和李俊双双冲上,推推搡搡,推出来一个女真大胡子。 原来这人发现船舱里藏着另外几个歌伎,一时兴起,偷摸跑去瞧新鲜,几个歌伎吓得尖叫。 宋江腆着肚子,对完颜七郎指指点点:“你等对我方女眷不礼貌,触怒神明,以致预言失效,神明不悦。还不快道歉!” 当此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危机时刻,大家脑子也转得飞快,嘴皮子超常发挥,打了个前所未有的完美配合。 完颜七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反驳,只得训了那大胡子两句。 那宋国不是礼仪之邦吗?怎的神明这般小气!看个女人都不许! ………………………… 忽然,完颜七冲到顾大嫂面前,微微欠身,神色恭谨,问了一大串话。 “有什么话跟我讲。”阮晓露不满地插到他前头,“不许唐突我们家女巫。” 其实是因为顾大嫂鲁莽率直,不会扯谎,怕她现出什么引人怀疑的神色。 顾大嫂炫技失手,正懊糟,也不愿跟这些身体散发兽皮味的野人多交流,乐得退后不管。 段景住用心聆听,忽然浑身一哆嗦,小声译给阮晓露:“这位大郎将军请问女巫,女真部队何时能击败大辽,把那大辽皇帝的头颅挂在上京城门口……” 阮晓露静默片刻,故作不满。 “这么大事儿,哪能随随便便就算出来。”她道,“再说,你们方才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砍砍杀杀,把我们的人唬的不轻,船也损了,工事也毁了一半。这般态度,神明会对你有求必应才怪。” 完颜七一怔。 不知何时,他的心态已经从“耀武扬威”变成了“有求于人”。而看看身后兄弟,还大多提着刀,挽着弓,飞扬跋扈地围着这群宋人“难民”。 他瞪着这个矫健果敢的宋国姑娘,也不敢再起旁的心思。 算了算了,一挥手,让众武士离远点,马也牵远点,原地坐下休息。 够意思了吧? 阮晓露不置可否。 “带我去见你们大王。”她说,“占卜国运这么重要的事,哪能只你一个人听,你不怕人猜忌?” 完颜七听了段景住翻译,忽然圆睁怪眼,冲她一阵暴怒输出。 “我们是谁?”阮晓露立刻脆声回,“早跟你说了,商贩而已,被风暴冲到此处,来都来了,寻点做生意的门路,大家互惠互利,哪有什么坏心?你瞧我们这狼狈样,像是有备而来么?” 段景住在旁边都呆了!这娘娘已经用不着他翻译,就能跟女真人无缝沟通! 一群宋人也又惊又喜。阮姑娘难道天赋异禀,这么快就听懂番话了? 阮晓露拢拢衣襟。她当然没那么天才,但完颜七这神色她在绿林中见得多了,无非是觉得自己的武力或智商受到了威胁,开始炸毛吓唬人: “你们到底是谁?来干什么?从实招来,否则我就……” 完颜七看她那理直气壮的神色,也用不着翻译,就明白她八分意思:俺们行得正立得直,你休要无端怀疑,不是好汉做派。 一个商船船队,几十人,男男女女,有几个健壮保镖,有个随船萨满祈风求福,确实是个挺正常的配置。 他眉头轻皱,问一句话。 段景住生怕自己失业,抢着道:“他问,既是商队,你们贩售何物?” 阮晓露扬头:“李大哥。” 两人早在第一天就商量好了。要闯北国,最好的敲门砖在李俊手里。 李俊从怀里摸出个层层折叠的油纸包,抽出个拇指粗的小布袋,往前一丢。 完颜七一把接住,嘟囔两句,大约是抱怨搞什么破名堂,用力一扯。 李俊待要提醒,又转念,一言不发,眼看他将那布袋粗暴扯开。 布袋破一个口,一束细白如雪的物什倾泻出来。 完颜七脱口问:“这是什么?” 怔了片时,才意识到:“盐!盐!这么细的盐!” 慌忙用手指去堵那破口,然而袋中盐粒已洒出一半,落在他的皮甲和地面木板上。他赶紧用手去刮甲片,捏起一点点,放嘴里尝一尝,眼睛发直。 还有几粒盐落进甲片缝隙里。他迅速把皮甲整个一脱,翻面,找到已经和汗水混合在一起的盐粒,用手刮下,又从随身皮袋里抽出一条熏肉,把那混了汗水的盐往上一抹,几口嚼下,长出口气。 身边几个女真亲随早就趴下,七手八脚,拾那落在木板上的一层盐粒。每人沾到一两指头,有的抹在干粮上,有的搅在装水皮袋里,有的直接嘬进嘴,片刻间,收拾得一干二净。 一群宋人看到他们毫无形象地抢救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盐,都忍不住笑。 阮晓露惊喜不已,眼睛发亮,看以看李俊,忍不住轻轻蹦跳。 从那日误入荒废盐村,见到种种迹象,她就立刻意识到,女真部队缺盐——否则也不会杀鸡取卵式地劫掠沿海盐场,搜刮得一粒不剩,宁可屠杀灶户,问出最后一袋盐的下落。 但却不知缺到这个地步! 也难怪。不仅人要吃盐,马匹食盐量数十倍于人。女真没有自己的盐业,不管是高价购买辽国官盐,还是冒着风险收购私盐,总归是成本高昂;眼下与辽开战,就只能靠抢。这么多战士,这么多骑兵,食盐缺口定然巨大,只能抢到一点吃一点。 李俊习惯使然,日常随身带点食盐样品,方便跟各路江湖人马互换互利。他送给完颜七的这一小袋,是他的大本营、淮北海沙村所产。因为官府岁额轻,又没人剥削监管,当地灶户身上负担少,有充分的时间和动机精研技艺。经过一年多的改进,质量绝对属于全国上乘,是黑市里的抢手货。 至于第二基地蓬莱盐场,因夺取未久,还未完全投入生产。存盐不如淮北之盐精细,样品就没拿出来。 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要想保己方船队平安,就得给地头蛇提供一点甜头。 几个尝到盐的女真战士咂摸舌头。有人从自己腰间扯下一块巴掌大的盐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 每次打下辽人盐场,那里头的存盐——虽然不如这宋国商人提供的那么雪白美丽,但也十分不错——马上就被瓜分殆尽,多数送给贵族享用,寻常战士只有立了功,才能分到半斤八两。 而大多数平凡的日子里,和战士们作伴的,就只有这种随身携带的土制盐砖。 那盐砖的颜色黄黑相间,充满肉眼可见的杂质,而且是人马共食,时刻带着一股马骚味。 这就是他们日常食用的盐。平时人舍不得多吃,宁可让马儿多舔一口。 这盐砖,平日是战士们的命,长途穿越林海雪原,丢什 么也不能丢它。 可是转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