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盐碱地,蕴藏的价值无可比拟,比任何金珠宝贝都珍贵。 盐场本有存盐数千斤,此时正打包装车。阮晓露好奇围观。 一堆堆微黄的粗盐,称重之后聚拢一处,再浇上些许清水,形成一层脆硬的外壳。在那外壳上,用专门的木质印章敲出印记,标明这堆盐的重量。 然后装进特制布袋——官方制定的运盐包装,盐商必须从特定店铺购买,每个袋子一百文钱——好在盐场里余留不少,直接可以拿来取用。 李俊监督,一袋袋食盐最后装上车,伪装成商队,即刻便能上路。 他回头一看,旁边多了个看客,朝她一笑。 “这里的海上日出好看得紧。那时候海水是蓝的。”他指了指东面,不无遗憾,“你今日起得迟了,没见到。” 阮晓露懊恼:“也没人叫我呀。” 长这么大,还没在海边看过日出呢。 “不要紧,明儿多半也天晴——啊,不过你要走了。” 阮晓露:“……” 阮小五远远的叫:“妹儿! 东西收好了没?” 任务完成,便即回山。按照梁山行军惯例,先叫阮小五和栾廷玉前回山寨里去报知,通知等待接应的几个头领。次后分作两拨进程: 第一拨花荣带队,率领梁山救援小队,护送童威童猛两个伤员,以及半数食盐; 第二波孙新带队,率领愿意搬家的十里牌赌匪,护送解珍解宝,以及另外一半食盐; 至于顾大嫂本人,还要在滞留数日,安排好余下小弟的工作生活,处理一下鸡零狗碎的恩怨情仇,比如趁着登州的无政府状态,把那害人的毛太公给无害化一下,把赌场里的各方欠债都清一清…… 李俊也要在盐场再耽几日,整顿一下生产事务,安顿好手下及沙门岛劳力,然后再去梁山致谢。 若还有任何滞留人等,就跟着他和顾大嫂,第三波回山。 ---------- 花小妹一身远行打扮,一脚踹开一间小屋的门。 “喂,拖延鬼,走啦!” 凌振正在摆弄他从登州火器库里缴来的各种新材料,玩得入神,两只眼珠几乎对上。完全没听见外头喊声。 而且旁边的灶台上,居然煮着一锅卤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儿,显然是他一早从盐池里挖来的。 花小妹待要再喊,忽然眼前白光一滚,好像一道微型闪电,吓得她退后两步。 “装神弄鬼,快放下!要出发了!” “我发现这盐卤里好像可以炼出一种……一种矿物,让炮弹烟火发光,可做照明之用。用豆浆可以使之沉淀,再……” “别叨叨啦,给我挪地儿!” 凌振头也不抬,口齿不清地嘟囔,“一、二、三,再来!——啊!晦气,又没成。” 花小妹气得柳眉倒竖,伸手就要把他拽走。 这一路她恪守承诺,说要保护凌振安危,虽然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任务,但也完成得像模像样。昨日她带着凌振勇闯州府火药库,凌振全身毫发未伤,倒是她身上落了点擦伤淤青,把她哥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就这么个全赖她保护的、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理工宅,今日突然执拗起来,居然敢不听她指挥,阻碍她圆满完成任务,花小妹能不气吗。 好在旁边有清醒人。阮晓露连忙把她拉退三五步。几个忠心耿耿的水寨小弟连忙隔在凌振门口。 “消气消气,”阮晓露劝道,“别吓得他操作失误,把咱大家都给炸了。” “可是我们要走了啊!”花小妹跺脚,委屈得眼泪打转,“这边又冷又没吃的,住的也难受,我想回去!我还受伤了,我哥哥也受伤了,我们都得马上回山!至少休息一个月!” 凌振捂着耳朵,在屋里叫道:“再给我三天!——要不你先回去!我先不走!” 花小妹咬牙切齿:“我答应护送你全须全尾回去的!” 凌振赔笑:“这盐场里还有李帮主,还有顾大嫂,安全得紧,你放心回去,不用管我。” 花小妹:“……可没有咱梁山的人呀!” 阮晓露忽然道:“这么着,我替你看着他,在这多留几日。你先跟着你哥哥回去。我保证不让凌振出危险。” 花小妹眨巴眼,有点心动:“你不嫌这条件差?” 阮晓露笑道:“眼下队伍里四个重伤员,哪个不比凌振需要保护?” 凌振如获大赦,闷头附和:“就是就是!” 花小妹愣神片刻,一跺脚,可不是! 童威童猛眼下只能勉强起身,走两步都困难;那边解珍解宝让重枷压得伤口化脓,全身包得像粽子,吃饭都抬不起手,得让人喂。 这些才是更需要保护的“弱者”。 花小妹的“弱者保护欲”当即转移对象。凌振算啥,面白唇红白白胖胖,一点都不可怜。 她正儿八经地跟阮晓露交接:“那炮手交给你,不许给我出岔子。” 阮晓露认真回:“那物流的工作,麻烦你提前给我验收一下。但不要擅自赏罚,等我回去,再行定论……” 两个姑娘一本正经地交接工作,看得顾大嫂嘎嘎直乐。 “甚好甚好!之前你们说,梁山上女子也当家,我还道是诓我哩!” 阮小五见妹子决意留守最后一拨,动动嘴唇,也不好说什么,但见面色不快,双手用力攥着缰绳,臂膀肌肉一鼓一鼓。 阮晓露嬉皮笑脸,站在他马鞍下面,踮脚凑近,故意拉长声音道:“五哥放心,肯定不跟人乱跑,尤其不会跑到南边儿去……” 阮小五瞪她一眼,想了想,行李包儿里抽出件大皮袄,一把蒙在她脑袋上。 “别受寒。在这儿病了可没郎中。” 阮晓露眼前一黑,挣脱不开,在袄子里闷闷的抗议:“用不着……最多三五天……” 一只大手隔着皮袄,揉揉她脑袋。 “娘和二哥七哥,都等着你。” 听得马蹄声渐远,阮小五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阮晓露薅下那皮袄抱在怀里,站了一会儿,赶紧再跑到童威童猛的车前,追着车子细细嘱咐:“到了山上好好养伤,别怕用药,都是免费的。客馆让人给你们安排一号楼,朝南的房,千万别要朝北那间,离茅厕太近有味道。有个巡山一队,每天早上绕山喊号子。你们要想睡懒觉,跟队长何成说一声,让他绕远一点……山路难走,别瞎溜达。实在要出门,我有匹马可以借你们骑……水寨里都是你们熟人,自然会照顾着你们;但要是旱寨里要是有那不长眼的怠慢人,就去找武松、鲁智深、林冲、杨志,随便哪个,只要说是我的朋友,他们都能给你们撑腰……” 威猛兄弟依依不舍,心里带着对梁山的万分憧憬,朝她挥手道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