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休要带走我的小六!老身有罪,带我就行了……” 官差冷笑一声,意思是想的挺美。 阮晓露听到一阵风,晕头转向,一连串的问号在她眼前转悠,没时间分析前因后果。 生来憨痴的渔家少女,和伤病瘫痪的退役运动员,一瞬间魂为一体。 她只知道自己身在古代,一群恶人要抓她,而这个应该是她娘的老婆婆,在用生命保护自己。 一只大手兜头抓下。阮晓露本能地抬手一挡。然后另一只手抓住灶台沿,猛一吸气,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 她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站起来过了,眼前一黑,不太适应这个高度。 接着喜出望外。自己这双腿,还挺有劲儿的嘛! 官差也吃了一惊。瞧这憨婆娘挨的一下可不轻,后脑勺上还有血,不料顷刻间又能爬起来,真真见鬼! 趁对方发愣,阮晓露抄起拨火棍,铆足劲,一棍子甩在那人肩膀。伴着一声惨叫,她拎起老婆婆腋下,一脚踢开茅屋后门。 里头官兵猝不及防,全急了:“人犯要跑!回来,站住!” “借尸还魂”有点着急,新身体还不太受她指挥,四肢百骸各自为政,把她的大脑晾成个孤家寡人。 阮晓露咬牙,好不容易控制住两条腿,又是踉跄又是顺拐,跑出个七扭八歪的蛇形走位,正好躲过了两个追兵。 渔村人家,屋后就是水路。顺着混沌的记忆,阮晓露找到门口泊着的一艘小渔船,面前是一派汪洋湖泊。 “娘,上船!” 阮晓露用力将老婆婆推上船,手指用力,解开缆绳,找到一支旧船桨,顶着岸边石块用力一推。 小船猛地一荡,朝湖中漂去。 阮婆婆抓紧船舷,吓得大叫:“儿啊……” 到手的业绩飞了,岸上几个官兵气得哇哇大叫。半天,终于有个机灵的反应起来,跑到邻家征了一艘船,笨手笨脚地追过去。 “回来!抗命拒捕,这是杀头的罪过!奶奶的臭婆娘……”另外几个人散去村里,叫着:“且去捉拿几家附近渔户!” 阮婆婆惊魂稍定,结结巴巴地问:“乖儿,你……” 阮晓露晃晃脑袋,用力吸进一口口带水草腥味的空气。 自己好像是拒捕犯法了,然而总不能束手就擒哪。 妈的,那一下打得她真疼! “娘,不怕。”她说,“咱们在泊子里藏到天黑,除非他们有无人机,我不信还能找到咱。” 阮婆婆:“……什么鸡?” 阮晓露没吭声。她开始意识到这不是梦。倒霉催的。 从现在起,言行得谨慎,至少不能吓着人家老婆婆。 阮晓露低头打量自己。这是个常年劳作的渔家女的身体,从头到脚健壮有力,双手十指都有茧。虽然比不上她在国家队巅峰时期的状态,但在普通人中已经算是百里挑一。 阮婆婆也在打量她,双手合十,不住念佛。 明明看到小六撞豁了脑壳,有出气没进气,眼看是个死人;谁知她又奇迹般活了过来,而且整个人的气质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具体是什么变化,阮婆婆说不清——总之,好像没有过去那么憨傻莽撞了,一举一动都挺有条理,整个人有一种清醒的活力。 阮婆婆关心地问:“乖儿,还疼吗?” 阮晓露愣了一下,摇摇头。 只见自己身上的破衣服豁了几个口,露出一片片红肿淤青。再摸摸脑壳,血已干了,和头发乱糟糟地凝在一起。 虽然身受重伤,但阮晓露几乎感觉不到不适。 她正常了,不再瘫痪了! 巨大的兴奋感完全盖住了物理上的疼痛。 在摇晃的小船上,她蜷缩脚趾,又伸开,感觉着自己的神经处处联通,感觉着一束束流畅有力的肌肉。芦苇荡浩然无边。她想 跑,想跳,想朝着地平线的边缘一路狂奔…… 但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摆脱那些暴力执法的龟孙。 她抓着船桨,往水泊深处摇荡。 这年头没有大数据没有天眼,只要逃得够远够快,要隐姓埋名大概不难。 谁知阮婆婆苦笑:“乖儿,这次多半又是你那天杀的兄弟惹了事,官兵要捕咱们也是应该。乖儿,听娘的话,跑能跑到哪去,你靠岸,让娘跟他们走……” 阮晓露手底下更快,惊讶地睁大眼睛。 ……等等,我还有兄弟? 她自己叫小六,家里除了自己就是老娘,自然以为上面五个兄姐都夭折了。 古代嘛,老百姓日子苦。 现在看来,自己这倒霉哥哥活得好好的,多半是犯事儿了,躲远了。 难怪官兵气势汹汹来抓人,连坐啊! ——奈何不了个大小伙子,还奈何不了你们孤儿寡母? 阮晓露不及多想。后头官兵的小船已经追来。他们划桨虽然不熟练,架不住力大。这片水面开阔,眼看自己的小船就要现形。 她加快了速度,绷紧了全身肌肉。简陋的木桨板吃力地切开水波,搅乱密密麻麻的水草。直到—— 咔嚓! 船桨年久失修,被她超负荷使用,又缠了水草,终于力不从心地断了。 阮晓露来不及收力,握着半截木柄,差点翻下水去。 小船原地打转。后头官兵叫骂声混在雾里,逐渐逼近。 阮晓露:“……” 她辛辛苦苦穿越一回,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第2章 “她们没桨,走不脱了!”,领头巡检大声命令,“小的们,给我快点!捉住贼人,首功一件;跑了贼人,众罪难逃!” 巡检大名何涛,其人生得粗犷,两只招风耳夹着个络腮胡,乍一看就是个不修边幅的社会哥。但社会哥穿了官衣,也立刻官威四射,打着一口除暴安良的官腔,把底下几个小弟指使得汗流浃背。 抓不到人,今儿就得住村里。虽然可以白吃白喝,但毕竟不如县里自己家舒服。为了早点收工,一群虎狼官兵铆足了劲,追那两个老少婆娘。 拐过一道芦苇丛,到了阮家小破船抛锚的地方,大家都是一愣。 水面波纹未散。那船不见了。 众人哗然,小声议论:“翻了?” 原本只是捉两个家眷去交差,眼下“家眷”变成亡命之徒,宁可葬身鱼腹也不伏法,说明什么? 说明心里有鬼哇!多半身上也有事儿! 官兵们精神一震。何涛叫道:给我搜! * 阮晓露脱下破外衣,一个猛子扎进水。 阮婆婆失声大叫:“乖儿……” 阮晓露从水里露出个脑袋,镇定地注视前方。 “别慌。”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她扎个猛子,双脚打水,慢慢将小船推出芦苇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