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竹枝压得伏而又起;于万民,似乌云翻涌的暴雨狂风,连山脊都隐晦难现。 而楚霁,却是高悬空中的一轮皎月,清辉万里,使阴霾霁散。 “阿纵见我如明月?”楚霁也没想到,他居然在秦纵那里,得到了这样高的赞誉。 “是。至高至明,如月。”秦纵继续道,“不必在意这些所谓权势,本应当属于谁。我只知,若没有你,我此刻必定还在那斗兽场中。若没有你,沧州十万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中。” “我自认了解自己。只要是你,无论是何时,无论在何地,我都会心悦诚服,且心向往之。” 少年目光纯然,是几乎要将楚霁灼烧的赤忱。 他闭了闭眼睛,叹息道:“屋漏无干处,群龙洗甲兵。”【2】 这仓皇乱世,楚霁无暇分心。风雨飘摇,房屋败漏,自当是借此风雨,来洗刷军队的刀枪兵戟。 情爱,是奢侈品。是他楚霁,也不敢轻易触碰的存在。 秦纵单膝下跪,却直视楚霁双眼:“臣,明白了。” 少年的眉眼,称不上是落寞,甚至有几分凛然,几分温柔。可莫名的,楚霁觉得这一双凤眼在落泪。 楚霁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只知,他不愿见到本该不可一世、一身傲骨的秦纵如此。 “待天下初定,我定会认真考虑阿纵的心意。” 跪在地上的少年眸色陡然一亮,他上身前倾,更加靠近楚霁:“当真?” 楚霁将他扶起,郑重点头:“当真。阿纵见我如明月,我见阿纵亦如是。”【3】 少年得了承诺,只觉如听仙乐。那双凤眼变得晶亮,目光追随着楚霁,怎么也不肯移开。 楚霁仿佛又看见了那日竖着耳朵的小狼犬,他好笑地再替秦纵斟了满杯:“喝吧。几次了,你都不曾好好品过。” 可谁知,方才还满心欢喜的人一下子蔫儿了气,原本竖着的耳朵都抗议般地向后倒去。 “那在那之前,你不许喜欢别人。” 楚霁失笑:“我若是连阿纵都不喜欢,那必定是要孤独终老。” 这话倒不是安慰秦纵。世间风华满身者有之,堪称英雄豪杰者亦有之,可唯有秦纵,立于塔尖。 这话却没叫秦纵再开心起来,他看着眼前的酒,颇含醋意道:“那蒯息呢?你不是还亲自为他酿了酒?” 楚霁被他说得一头雾水,这又是哪门子的官司? “蒯息的接风宴上。”秦纵见楚霁不记得了,又酸溜溜地补了一句。 楚霁思索片刻,当即大笑起来:“我说怎么秦小将军宁愿喝酸梅汤,也不喝那葡萄酒。我酿那酒时,都还不认识蒯息呢。只是他去了趟益州,顺道将酒带回来而已。” 心结解开,秦纵被楚霁笑得有些面颊发热,当即端起酒杯,准备一口饮尽,用以掩饰。 “诶,且慢。”楚霁将秦纵的动作拦下,“这葡萄酒要细细品,你可莫要再辜负了我这好酒。你若是喜欢这么饮,改日,我亲制烧酒与你。” 按照今日的蒸馏之法,第一次得出的蒸馏液,也称得上是烧酒了。 两人相识一笑,共品这忘忧君。 适时,夜阑风静,明月如璃。酒香氤氲,如邀天上明月。【4】 离开时,秦纵身形一动,忽然凑到楚霁跟前。 酒气铺洒在颈间,楚霁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酒盏。 秦纵却不再凑近,只颇为委屈地说了句:“楚楚,我想把这个换成赤红色的。” 楚霁垂眸一看,是佩在他腰间的那块狼王玉佩。那上头,还是楚霁当时所用的豆绿宫绦。 楚霁挑眉一笑:“幸蓝桥玉杵先投,信月书赤绳难换。秦小将军,这月书赤绳乃是定情的。”【5】 秦纵见自己的心思又被撞破,当即后退了一步。明明一副不敢造次的模样,周身的委屈之气却更甚。 这秦小将军,从哪里学了“撒泼打滚”这一套?可偏偏,他还就吃这一套。 楚霁伸手拿过他腰间玉佩,轻轻摩挲:“若有那一日,我定亲手打络,为你换一赤绳。” “回去吧。我的小将军。” 第五十六章 翌日一早, 楚霁正准备吃早饭,便见到秦纵脚步如风地走了过来,甚至到他院中时, 脚尖一点,下一秒就坐在了桌前。 楚霁见他手里还端着一大碗饭、一碟小菜,无奈一笑:“怎的早膳也要一起用?” 也得亏是秦小将军, 这一路奔驰而来,饭菜竟没洒出来半点。 “我今天便要回军营,怕你把我给忘了。”秦纵一本正经道。 楚霁摇着头,给他添了一碗甜粥:“我本意便是让你不必住在军营中, 现下再反悔也不成了。” “不。那是替你打天下的军队,我必须要亲自看着。” 老天爷啊,楚霁只觉得生生受了这一记直球, 心头狂跳。 半晌, 他才无奈道:“你可让我安生些吃饭吧。不怕我伤着肠胃?” 秦纵立刻闭了嘴,随后端起那碗甜粥,喝了一口。放下碗后,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楚霁眨巴了下眼睛。 楚霁假装没看见, 别过头去, 安静吃饭。一口百合甜粥,一口开胃小菜, 慢条斯理,端的是大家风范。 可刚刚那一幕却在他脑海中不停回放, 让他恨不得捏着秦纵的耳朵使劲儿揉搓—— 这也太可爱, 太像小狗了叭~ 秦纵也不再动作,当他看见楚霁微微扬起的眼尾时, 便知目的达到。于是,他当然不能再打扰楚霁吃饭。 可没过多会儿,秦纵的一大碗白米饭,并着楚霁给他盛的一碗粥全都见了底,他便只好可怜兮兮道:“楚楚,没吃饱。” 楚霁闻言,悄悄翻了个白眼,谁让你自己端着碗饭就跑过来的?搞得好像平日里我短你吃食了似的。 这人如今已比他高出个七八公分了,却居然还在往上窜,加之他又是习武之人,饭量就更大了。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古语之言,诚不我欺啊。 偏偏楚霁自己饭量小,又不是个喜欢铺张浪费的,这饭桌上也就只能匀出刚刚那一碗甜粥来。 否则,也不至于叫秦纵可怜巴巴地出声了。 总不能真让人饿着肚子去军营,楚霁只得吩咐侍从:“再去厨房给小少爷拿些饭菜来。” 那边侍从领命而去,秦纵听见此话却稍顿了片刻。但很快他就调整过来,没叫楚霁发现。 二人就这样遵循着食不言的规矩,安静地用完了早膳。 待侍从将东西都撤了下去,秦纵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纪安便抱着一只灰鸽疾步走来。 是楚霁的信鸽。 纪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二人跟前,小声道:“是平城传来的消息。” 楚霁神色一凛,平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