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说在掌权的赵家夫人凌厉的目光下,他应该被威慑到,但穆平安半点紧绷感也无。 为了不显眼,他安分地站在赵五小姐身后,微垂着头,不发一语。 他记得两年半前,就那场他不幸参与过的沧琅山溪谷封印开启之事。 当时赵家家主赵弼亲自带着自家小辈前去沧琅山历练,危急关头,也不知是为了护住自家小辈,还是想抢封印中的大机缘,被一股黑气正中胸膛,当场去世。 自那之后,赵府便由赵家大娘子把持。 这位大娘子本就巾帼不让须眉,处事更是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赵家前家主身陨后,沧琅县其他几大世家虎视眈眈。而这几年来,赵府稳立不倒,这位大娘子居功甚伟。 就在穆平安故作小心谨慎地打量这位赵府掌事者时,冯潋也在审视这少年。 见他这身打扮并非赵府中人,年纪约莫成年,长身玉立,却有些站立不安。 不像有意卖身赵家为奴的,倒像是被强拉来的。 冯潋宠溺又无奈地瞪了赵语欢一眼,语气倒还算亲切:“这位小兄弟是?” 穆平安道:“穆平安,沧琅山人士,在街口卖菜为生。” “娘,是我让他把菜送进来的。”两人方才经历了凶险,似乎熟络了许多,赵语欢拍着胸口道,“我想带他去见大哥。” “胡闹!”冯潋又问,“你方才说是狐妖,在哪看见的?可否看错?” “在厨房,他跟我一块看到的,就是狐狸,背部金灿灿的,腹部白毛!”赵语欢这般形容,突然觉得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这样的狐狸…… 但人命关天。管不了那么多了。 穆平安在旁边一个劲点头,也只是点头,显得唯唯诺诺。 赵语欢语气急促:“娘,是我亲眼看到了,一只未化形的狐妖从厨房掠出去,曹叔和大哥的贴身丫鬟铃音躺在血泊中,身上有爪痕,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了气息,娘……” “没有血泊……”穆平安低若无声地指正。 冯潋颇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总之,是狐妖作祟!”赵语欢坚定地道。 不远处,方弈天师略显阴柔的声音从浓烟中传出:“也许只是昏迷,我的白烟能让未曾修行的普通人陷入晕厥,却并不致命。” “外围是红烟。”穆平安呢喃。 赵家大娘子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穆平安一眼。 “你说血泊中?”她问赵语欢。 “我说顺嘴了,其实没有血泊,就是昏倒在地,没了气息,身上有爪痕,但只是皮外伤,并未见骨。”赵语欢更正道。 “带我去看看,看这狐妖手段有多狠辣。”方弈走过来,一身长袍,两袖清风,双颊凹陷,一派阴郁中端坐自持的模样,透着几分焦躁。 一群人听言来到后厨,就闻到一阵极其浓郁的腥臭味,穆平安便见那方天师一挥衣袖,厨房内的浓烟稍稍散去。 而原本躺在地上的厨子和婢女竟不见踪影! 地上只剩两滩黄水,离近了腥臭难闻。 找遍厨房,只有腥臭的黄水旁还剩半根老鼠的尾巴。 “人呢!”赵语欢急道,“分明在这儿的!” “难道是化尸了吗……”她战栗着往穆平安看去,穆平安正在左右四顾。 烟雾笼罩的时间久了,他们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府内回廊地躺倒着些体力不支的侍者家仆,但如天师所说只是晕过去了。 没有人传话,也不知道那两人是不是失踪了。 赵语欢道:“就是大哥的丫鬟铃音和做饭的曹叔,我亲眼所见,他俩倒在这里,抓痕都只是皮外伤,并不致命。我查验了他们的身体,颈骨脏器都完好无损,不知为何竟没了气息。” “穆平安也能作证,虽然看不见他们,但他们确实已经不在了!” 穆平安觉着赵府怕是只以为是寻常恶鬼凶灵作祟,并没有太当回事,因此没有遣散丫鬟帮厨,而是尽数留在府中。 本想宴请天师,结果做饭的大厨出了事。 赵家大娘子冯潋看向那两滩黄水,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穆平安正拿着一根鸡爪去试探那黄水。 嗤地一声,鸡爪爪尖上漆黑一片,有一缕黄烟融入空气中迷蒙的淡粉色烟雾中,而鸡爪尖被溶解了一截。 冯潋明锐的目光立刻落在他身上,他如同局外人般,梗着脖子小声道:“我、我就试试。” 冯潋道:“这黄水有毒,竟能腐蚀生物。” 方天师恫吓道:“看来就是这狐妖爪中之毒,此毒凶险,若不赶紧擒住它,赵府危矣……” “不对,不止。”穆平安极小声地道。 冯潋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看似落魄的半大青年。 寻常家仆都昏倒了,而这位街口卖菜的小哥还精神十足…… “嗯?” 就在这时,方弈发出一声惊疑。 穆平安见他凹陷的脸上闪过一丝狂喜,身影已然跃出门外,没入烟雾中。 下一瞬,远处传来他的声音:“孽畜!” 几乎是他身形消失的瞬间,冯潋神色一紧,即刻动身,她后一步来到花园假山处,手中长剑铮然一声,敲在了方弈的长杖上,急声喊道。 “方天师,手下留情。” 穆平安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赵语欢拽去声源处。 “赵大娘子,这是何意?”方弈道,“为何要阻扰我缉拿狐妖?” “是狐妖,走,我们去看看!”赵语欢在白烟下待久了有些犯困,但半点不妨碍她看热闹的兴致。 老实说,穆平安是不大乐意去的,他怕有危险。 但他的衣袖被这天真烂漫的少女硬扯着,对方像在寻求心安般,拽着他往外走。 饶是他担心危险,却也还是被拉着加快了脚步,来到天师与赵家大娘子起争执的地方。 白烟甚重,唯有凑得够近,才能看得清楚。穆平安细看那白烟,也不知有什么东西穿行过,那里的白烟中有着桃雾划过的轨迹。 冯潋也不藏着了,坦言道:“天师有所不知,赵家祖先曾救过一只得道的金狐,那金狐口吐人言说要报答赵府,之后赵府便一直祭拜着它。” “老身以性命担保,此妖不可能祸害赵府中人,除非,”冯潋敛容道,“有东西要祸害赵府。” 穆平安听那方弈道:“此狐妖得了数百年供奉之力,已修炼成形,倘若不除,赵府祸患不止,将永无宁日。” 冯潋并非好糊弄之人,她笑道:“不知方天师打算怎么除这狐妖?是当场击杀,还是……” 如果狐妖并非祸事者,却还是问是否要击杀,这是在试探方弈的深浅啊,穆平安就听到方弈在那扯大旗:“以我的道行,尚不足以击杀它,想来可以捕获它,将之带出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