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得刺挠,只觉得烦躁。 * 日?上三竿,贺兰香缓慢睁眼醒来?,揉着酸软的腰,由丫鬟扶下床榻,梳洗用饭。 吃到一半儿,她后知后觉想起昨夜与谢折事前所谈,觉得今日?怎么着都得入宫一趟,便?借着探望圣体为由差人通传宫内,实际入了宫便?直奔李太妃的凉雨殿。 约在殿外候了有半盏茶之间隙,掌事宫女出来?,引她入殿。 迈入殿门,贺兰香扑鼻嗅到的便?是檀香气,很能静心,与在寺庙闻到的无误,正觉得古怪,抬头只见外殿空旷一片,唯朝南向摆有佛龛,龛重供奉金佛一尊。 若只看陈设,她只当进了哪间禅房。 “太妃昨日?晚间受了寒气。”秋若道,“如今卧病在榻,不?便?起身迎客,夫人莫要挂怀。” 贺兰香直道无妨。 穿外殿进内殿,陈设便?多上许多,但也无非是寻常布置,未有奢靡出挑之处,颜色也是一水的素净,加之内殿昏暗,直瞧得人心里发堵。 贺兰香随宫女走向乌木雕花架子床,未曾抬头,余光只依稀瞧见一道纤细的影子,恭顺福身,“妾身贺兰氏,见过太妃娘娘。” 虚弱如烟的声音自绰约床幔中?传出:“平身,赐座。” 贺兰香落座,此时抬头,才算正式看清眼前场面。 四?四?方方的架子床,厚重乌沉,三面围栏,四?面垂帐,活似个密不?透风的匣盒。 清瘦的妇人靠卧在这不?见天日?的匣盒里,眼睫黝黑,肌肤苍白,两颊略有凹陷,便?衬得眼仁越发无光,宛若深邃枯井,果真一脸病相。 李萼道完赐座,并未看贺兰香,专注盯看手中?诗集。 贺兰香扫去一眼,在装帧上瞥到“青莲”二字,遂笑道:“娘娘也喜欢李太白的诗么?” 李萼不?答,她便?继续娓娓絮叨:“妾身也很喜欢,他的诗中?有种极为滂泼的力?量,读时,人便?不?思人间事,一昧沉浸其中?豪气,忘却诸多世俗烦恼。” 李萼垂下手中?诗集,枯井般的眼眸略掀眼皮,看着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距离咫尺的貌美妇人。 她们是全?然相反的两个人。 一个出身高门,一个淤泥长出,一个冷似秋霜,一个艳若桃李。 唯一的共同之处,便?是经历。 “本宫其实很好奇,”李萼启唇,目光口吻俱是淡漠无痕,言语开门见山,“你为何会帮你的杀夫仇人。” 贺兰香怔愣一下,垂眸浅笑,“娘娘不?也一样吗,您不?也是在委身自己的杀夫仇人?” 气氛静下,死寂的沉闷。 贺兰香接过宫人奉上的香茶,手拈茶盖,轻撇浮沫道:“人在世上,千般万般,不?过为了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我为何得以存活至今,想来?娘娘比我要清楚其中?内情,我本因?掣肘谢折而生,谢折失利,看似是解我忧患,实际兔死狗烹,唇亡齿寒。只要他的生死还有一日?关乎我的生死,我帮他,便?是天经地义。” 她笑看李萼,恬雅饮茶。 李萼与她对视,无光的眼仁里略有一丝钦佩闪过,“你比本宫想象中?要通透。” 贺兰香眨了眼,神态真挚,“娘娘也比妾身想象中?要和善。” 李萼轻嗤,笑声薄冷,“那本宫可?要让贺兰夫人失望了,本宫帮你,不?是因?本宫良善助人,帮你,为的就是等你上门,归还本宫人情。” 贺兰香放下茶盏,静看李萼,一脸悉听尊便?。 李萼目光渐远,干涩的眼底翻出一丝痛意,自嘲:“我此生就是个老?死宫中?的命,这辈子是不?打算出去的,对世事亦了无牵挂,唯有一件——” 她定?定?看着贺兰香,略红眼眸道:“露儿是我的亲妹妹,她天生心思细腻,性?情敏感,却又手段不?足,想法简单,我囹圄深宫,不?可?长守她身侧,我要你从此代我护她,给她指点迷津,拨乱反正,以免她走上绝路。直至她嫁得良人,有所依靠。” 贺兰香轻嘶一声凉气,笑了,“太妃娘娘这算盘打得可?够响的,不?过谁让妾身今日?来?这一遭了呢,不?就是帮你照看妹妹吗,妾身从此将她当自己妹子待便?是了。” 李萼垂泪,掩目泣不?成声,“多谢……多谢你。” 贺兰香将人宽慰半晌,过了有一个多时辰,便?欲要告退。 福身临走之际,李萼又问了她一个问题。 她问她:你恨不?恨谢折? 贺兰香脑子里一瞬闪过许多零碎记忆。 侯府遍地的血红,泡在血里的尸体,祠堂门外渗到砖缝,抠都抠不?出来?的肉泥。 她阖眼,笑道:“恨。” “但是没用。” 她睁开眼,眼睫拂去过往云烟,盯看着诗集上诗句,柔声吟出,“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可?世间又哪有那么多的万重山留给人过,多得是泥菩萨过河,得过且过。” “人啊,总归是要活在世俗里的,不?是吗,娘娘。” 贺兰香口吻轻松释怀,朝李萼款款行礼,“妾身告退,伏愿娘娘芳龄永继。” 她走出了凉雨殿,出殿门那刹,目光被阳光所刺,索性?抬眼,看向天上忽明忽暗的游云。 人总是要活在世俗里的。这是贺兰香认准了的道理,只有认清而且接受这个道理,才能不?被情感迷失双眼,硬着心肠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有那么一刻,哪怕一刻也好,她其实很想逃走,将那些惨痛的记忆全?部清除干净,一切都回到原点,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整日?只知争宠的侯门娇妾。 游云太亮,灼了贺兰香的眼,她垂下眼眸,声无波澜,“走罢。” * 夜晚亥时,谢折难得上半夜离开军营,回到府上却不?见了贺兰香。 等找到酒楼将人捉回,贺兰香已?醉得两颊生霞,体若酥泥,回去路上倒在马车的软褥上支不?起身子,嘴里胡话连篇,手还不?安分,在谢折身上乱摸乱蹭。 谢折怒火中?烧,抓住那手将人扯到怀里质问:“又喝酒,上回是谁跟我保证的就喝那一次?你这女人谎话连篇,嘴里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贺兰香是真醉了,扭着身子撒娇卖痴:“你不?知道……我堵,我真的特别堵。” 她想说的是心堵。 谢折怒气当头,直接将她摁坐在腿上,薄唇贴上香热的脖颈,声音沉似闷雷:“好,我现在就给你通上一通。” 贺兰香虽醉,却也并非全?无直觉,感受到颈间刺挠,下意识便?伸手去推,千娇百媚地嗔笑道:“晖郎别闹。” 第50章 醒酒汤 晖郎别闹…… 车内温度乍冷如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