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对,真心总要拿真心换。既没触到我底线,就随他去吧。”贺今行虚虚握着手腕。 他不是神仙,也有偏爱,但无力之处颇多,只能从心而行,求个无愧于心。 “不论他与谁合作,想必陆尚书此劫都难逃。”他微微凝眉,“户部尚书的位置倒是空出来了。” “朝廷现有的格局已近十年没动过,尚书之位,想争的人怕是不少。”贺冬话锋一转,“北边的消息,长公主就要从雩关出发。” “时机选得真好。”贺今行叹道,“不过想掺和的人越多,才能把这潭水搅得越混。” 他复又微微一笑:“有时候水搅混了,才能看得清。” 两人在宣京街头走远。 市井蒸腾,直到夜幕渐渐落下,才稍歇了声气。 裴孟檀散衙回家,老妻已布好饭菜。他解了披风坐下,只吃两口便放下筷子。 “怎么了?”老妻奇道,“胃口不好?” 他闭了闭眼,答非所问,“你给父亲和三弟、三弟妹都去封信,叫芷因上京来过年吧。” “这……”裴夫人很快想通了其中关窍,为难道:“这叫我如何去说?我说不出口啊。” “说不出口也得说。”裴孟檀亦是头痛,但王命不可违,“算了,你只给三弟妹写信,父亲和三弟那边我来写。” 裴夫人忧心忡忡:“怎么会选到芷因?” “今天下朝时,陛下叫了我、秦毓章和傅禹成去,虽未说是谁提议,但总归是他两人中的一个。” “那肯定是傅禹成了。”裴夫人拍案怒道:“他家女儿如此多,想争功自己不上,反来祸害我家!” “慎言!”裴孟檀放下筷子。 裴家夫妇一顿饭吃了个气饱。 半夜,便有小厮挎着包袱从裴府出来,驾一匹快马,南下稷州去了。 第046章 四十三 晨起开门雪满院,雪睛云淡日光寒。 雪后的早上,起床都格外难。贺今行结束早练,回屋直接掀了两床被子,才把晏尘水从床上薅下来。 他们生了火炉子,提到东厢的正堂,和张厌深一起围着火炉开始读书。 老人年迈,腿上多盖一张厚毛毯。 难得天日好,午饭后,携香在院子里支了锅,架着柴火熬糖稀,甜丝丝的味儿渐渐弥漫开。 张厌深起身去看,“姑娘这是要做冰糖葫芦?” “是啊,先生。”携香从厨房端出一盆洗净了的山里红,颗颗晶莹红润,她献宝似的捡起一颗给老人看,“这都是我一个个挑出来的,保证又甜又脆,而且很便宜。” “你之前说过你是从西市过来的吧?能买到这么多物美价廉的山楂可不容易啊。” “西市口确实人多,不过今早听说有个囚犯在刑部堂上畏罪自杀,好多人都看热闹去了。没人争抢,我就慢慢挑。”携香俏皮地眨了眨眼,黝黑的眸子透出一股子狡黠来。 两人说话并未放低声音,屋里的两个少年也听见了。 晏尘水放下书,“今日三司在刑部会审,竟能让嫌犯自杀?” 他的声音更大,张厌深转身笑道:“正好,我问一问你们,你俩觉得自杀的是谁,又成功与否?” 那日上午御史台左右都御史一齐参劾户部尚书,下午消息便在京里传开。 不管坊间如何传流言,朝廷依然是缓慢而有序地进行处理。晏大人向张厌深说起进展时也并未让两人回避,是以少年们都知道些内情。 贺今行把书放到小几上,走出屋子,“三司已审过一轮,距今不过五日,袁三供出的几人还在押送路上。因此,此案目前在京嫌犯算上陆大人也就两个。” “试图自裁的应当不是陆大人。一是陆大人苦心经营十几年至今,不可能轻易认栽,二是若自裁的真是陆大人,携香姐姐听说的就不会是‘有个囚犯’,而是‘某个大官’或指名道姓了。既然不是陆大人,那畏罪自杀的就只能是袁三儿了。” 一老两少开始问答,携香谨守本分,在这个时候绝不会插话,就专心给山里红去核。 她蹲在地上,用小弯刀把果肚儿横着划开一半,两指捏成个豁口,再用刀尖一挑就把核钩了出来。 这一划一挑皆只要一个呼吸的时间,显然手法十分娴熟,二尺长的弯刀在携香的指间犹如飞舞的蝶。 贺今行说话的功夫看明白了她怎么做的,而后也净了手来帮忙。 晏尘水跟着出来,说:“我猜自杀未遂。畏罪自裁是违律的,不止犯人本身,狱司也脱不了干系。刑部大堂,三司会审,专人看管,这要都能让嫌犯当堂自杀成功,那我看刑部尚书也可以换个人来当了。” 小刀只有两把,他就蹲一边儿看这两人去核,顺手拿了个扔嘴里。 贺今行:“若真是因太害怕而想死,早不行动晚不行动偏偏选了这个时候,图什么?” “确实可疑,不排除他人谋害的可能。”晏尘水吃完一颗果子,“先生怎么看?” 张厌深正给糖锅底下架柴,随意说道:“等你爹散衙回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么?不过我猜那袁三死得透透的了。” “啊?为什么?我还以为先生知道结果呢。” “我和你们一样呆在这里,从哪儿知道去?你们若是等不及永贞回来,去西市口找几个凑了热闹的人打听打听也行。” 张厌深站起来拍了拍手,“未卜先知可不是单靠嘴皮子,需要足够的情报收集和严密的事理分析来做基础支撑。我不了解那袁姓总旗为人,但从稷州到宣京没死,御前还敢喊冤,一轮会审也出了供词,那就说明他不是个想死的人。” “贪生怕死的突然要自杀,为什么?只可能是因为,他背后的人要他这个时候死。” “生死不由自己决定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活路。大堂上死不成,下了堂也要死。所以我说他死透了。” 两个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齐声问:“是谁要他死?” “这我如何知晓?”张厌深道:“要么等三司结案,要么自己去查。小少年们,光提问是等不来答案的。” 他稍作思虑,“书要读,文章要做,但不必日日拘在屋里。若你们能挤出时间来,就多出去走走看看,民间多有奇人异士,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是。”贺今行与晏尘水一同应声。 说话间,携香处理完了山里红,两个少年合力抬了长案出来,老少聚在案边,开始串签子。 张厌深又出问,该如何去打听今日刑部大堂上那个嫌犯的消息。 几人讨论了一阵,晏尘水摇头:“得亏陛下心胸宽广,由着百姓们敞开了说,有胡言乱语也只是轻拿轻放。” 天下太平,宣京也许久未有大案发生。皇帝尚道,宰相雅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