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停顿,摩挲后揭下那张人-皮-面具。 脖颈至胳膊顷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殷臻后脊背抽过一道颤栗的线,他一只手按在浴桶边缘,疑心自己一旦松手就会被带入浴桶中。 真是糟糕的记忆,殷臻用尽全身力气抗拒,指尖压得发白。 宗行雍微眯了眯眼,抬眼看人。 摄政王常年身居高位,只手遮天,又在战场出生入死四年,通身气质如一柄染血重剑,锋利逼人。肌肉贲张却不夸张。 殷臻紧紧闭唇,却忍不住呛咳起来,眼睫上一片水花泠泠。 “啧,还是这张脸顺眼。” 宗行雍变本加厉用力,钳住他下巴,细细端详那双美丽的眼睛。 “易容术完美。” “在什么人手中学的。” 宗行雍凑近,道:“嗯?太子。” “这是第一个问题。”见殷臻不开口他遗憾道,“第二个问题,太子和薛是什么关系……”他只说姓,像极床榻间纠缠情动模样,手上动作却又狠又戾。 殷臻表情霎时一变。 “本王给太子十个数,二选一。”宗行雍抵了抵后牙,洋洋倒数,“十。” 他动作一滞。 殷臻很快笑起来,他实在生得动人,眼皮飞上绯红,笑如春花浅薄,语气中含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笃定和恃宠: “王爷……咳咳……喜欢他,是不是?” 第15章 15骗局 ◎烧了他的春宫图。◎ “本王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宗行雍:“然。” 是。 ——王爷喜欢他? 然。 殷臻僵在原地。 问出口时他未必没有想到会得到肯定答复,只是这个字太快,太不假思索,令他惶惶然在水汽中望向宗行雍的眼睛,丧失了一切思考能力。 他看着眼前这个人,胃里痉挛似的抽痛。 “太子还不清楚么,当年美人计太成功,本王就是爱上他。” 宗行雍眉梢掠过笑:“四年前本王派医师三上太子府,不是为了他腹中幼子,是为了——” “他这个人。” 殷臻浑身血液一寸寸冷下去。 可那是彻头彻尾的欺骗,世间没有薛照离这个人,也没有那个能肆无忌惮蜷在摄政王身边的,愚蠢又单纯如白纸的少年。 他很缓慢地、平静地抬手,遮住了眼睛,无力道:“王爷。” “你我都心知肚明,一场骗局罢了。” “五年前大金寺的秋日,孤现在告诉你,他从来、从来没有……”殷臻嗓子里含着碎石,每一个字都说得吃力,“没有片刻的情动。” 他达到了目的,可以开口让这个人做任何事,甚至永守关外二十七座城池。也可以借世家第一族之力顺利登上帝位,令他臣服。 胜算不会大,也不会小。 但更深的恐惧攫取了他。 然后呢? 他得到一份意料之外的东西,利用它、摧毁它、眼睁睁见证它流失。 殷臻声音中有奇怪的冷漠:“宗行雍。” “你不知道吗?” “蓄意勾引,装作仰慕你,爱你,和你上床,有一个共同血脉的孩子,”他轻轻道,“你把把柄递给孤,是要孤狠狠再刺一刀吗?” “本王从不畏惧威胁。” 宗行雍腕间珠串回到手上:“至于太子所说……” “太子恐怕低估本王了。” “一个人罢了。” 宗行雍:“本王有太多方法找到他,禁锢他。” 殷臻眼皮一动。 “摄政王府九曲的迷宫、宗家别院纯金的铁链,四处搜刮珍藏的图册。”他沉吟片刻,不太在意地叹气,“本王乐于探索。” 想到极乐坊秃了的墙殷臻额头青筋一跳,竟一时忘了要说什么,不可思议地瞪着宗行雍:“还有别的?” 什么什么还有别的。 摄政王耐心解释:“本王吃斋念佛这么多年,等着一次性讨回来。” “……”从前也这样,和宗行雍谈正事的时候,人总觉得很无助。 殷臻忽然冷下脸:“孤总是对摄政王的脸皮叹为观止。”他实在待不下去,憋着一口气重重转身。 走到一半想起什么,停下,头也不回道:“城主府为王爷设宴,还请王爷务必前去,勿辜负城主大人一片苦心。” 正门敞开,风吹进来,殷臻大步往外。 宗行雍后背倏忽一凉。 门外,殷臻拢着袖子,再冷峻不过道:“去把宗行雍的营帐给孤一把火烧了。” 从均:“属下领……”命。 等等。 他迟疑地确认:“殿下说什么?” 殷臻耐着性子:“孤说,去把宗行雍的营帐给孤烧了。” 殷臻:“……让你烧你就烧。” “等等。”殷臻冷静下来,“烧了他的春宫图。”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 “……”从均唇角动了动。 虽然他没有第一时间领悟殷臻的意思,但太子既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殿下,这是城主府送来的马赛礼,庆贺殿下获胜,她请您与摄政王一齐参加今晚城主府夜宴。” 殷臻往侍女手中扫了一眼。 从均一一看察,冲殷臻摇头:“殿下,没有陵渠干花。” 殷臻:“孤知道没有。” 羌女一旦将此物送出,突厥人会立刻兵临城下。何况她大可用另一件事物谎称羌族至宝,将此事揭过。 他思索片刻,又问:“西凉王近日身体如何。” 从均一愣:“密探消息,应是无碍。” “但愿是孤多想。”殷臻揉了揉眉心。 东间传来吵闹声,殷臻抬首,视线一顿。 “殿下,今日是冬至,要吃扁食。”从均向他解释,“东边住的兄弟们笨手笨脚的,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属下这就……” 殷臻打断了他:“无事,你随孤去城主府即可。” 一提到城主府从均就想到那张属于薛照离的脸,他心中打了个突突。而殷臻没有任何表情,在冷风中阒然站立。 从均很快大骇:“殿下在里面干了什么,手上的血……” 殷臻摊开掌心,白玉般皮肤上出现道道指印血痕。他将手收回,握紧时感受到锥刺般疼痛:“握鞭太用力了。”他稍稍松开手,低吐出口气。 城主府。 胡媚儿脸上难得出现疲惫神色,她出门迎宾,在寒风中不知是吓得还是冻得,一直不断哆嗦。 “妾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太子莫要怪罪。”她挤出笑来,“今日夜宴一定叫太子满意。” 殷臻:“叫孤满意无用,总得令王爷满意。” 宗行雍:“太子今日真令本王受宠若惊。” 殷臻客气道:“王爷为边关殚精竭虑,都是孤该做的。” 宗行雍古怪地顿了一下。 “是是是。”胡媚儿圆滑地插嘴,“定叫二位大人都满意。” 许玉树侍候在她身后,见到他二人时张大了嘴,又慌忙闭上,点头哈腰地:“二位随小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