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想做什么本王不关心,若本王想要的东西和人出了差错,本王必将你——碎、尸、万、段。” 人走了,从均握在剑柄上的手这才放下。 他问殷臻:“赛马之事,殿下有几分把握?” “三分。” 殷臻头痛欲裂:“此战需胜,别无选择。” 第二日,天色未明。 卯时。 殷臻站在屋子中央,元宝替他披上厚重大氅,忧心忡忡地望了眼窗外天气:“殿下马术不是很好吗,怎要在这种时候出去骑马?”他欲言又止。 殷臻简洁:“人外有人。” 他去了易容,露出那张见之难忘的脸,和朝服华衣高立于祭台上又有所不同,眉眼少了凌厉,多了柔和。 院外停着一辆通体沉黑的马车。 殷臻出门见到那辆马车时微顿,他立在檐下,没有第一时间动作。领口雪白毛绒随风吹起,衬得他瞳仁清粹,乌黑见底。 “王爷这是?”他偏着头,问宗行雍。 宗行雍看了一眼他的腿:“本王不喜将精力花在无用的路程上。” “见你第一面本王就对你有奇异的容忍度,”话未说完,宗行雍转了转手腕。他今日换了便衣,黑金配色。窄袖利落,带着尸山血雨中走出的残忍,杀伐之气扑面而来,“本王衷心希望这种容忍度能在你身上持续。” 殷臻视线在他空荡荡腕间停留,轻不可闻道:“但愿。” 他转向随时戒备的从均,低声吩咐:“今日不必跟着了。” 从均急急:“殿下!” 殷臻拢着领口,被风呛了一口:“在摄政王身边都能受伤,”他目光缓慢滑过马车车壁,眸中滑过了然,“宗家机关师的命恐怕不必要了。” 摄政王府的马车设计精巧,车轮和厢身高出寻常马车。殷臻站在车前,习惯性伸手,扶了个空后缓缓转头。 宗行雍看向他伸过来的手,似笑非笑:“太子这是……?” 殷臻撤回手,放在横木上,略一使力:“搭错了。”他平静道。 马车宽敞,可容纳五人有余,温暖舒适。赶车的侍卫悄无声息,颠簸甚少。 殷臻揣着袖,手中握了暖炉,开始昏昏欲睡。 他试图强打精神,可惜一上摄政王的马车就宛如被下了什么嗜睡药,全身心放松,生不出任何警戒之心——这个认知令他危机感油然而生,眼皮半垂,绝不闭眼。 和宗行雍的距离拉得够开,但他还是靠向角落,确保在任何意外下都不会跟摄政王产生肢体接触。 一切妥当,殷臻安下心,满意地将双手往袖中收,呼吸平稳。 他看起来像一只雪白的宫廷御猫,颈项雪白,爪垫泛粉。找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就放下一点戒心,察觉到人不会对自己有伤害之举更大胆地露出一点毛茸茸的肚皮,你退一步猫儿便进十步,再退一步他便跳上膝盖——宗行雍脑中无厘头地蹦出一串比喻。 不同的是,猫只会恃宠而骄,眼皮子底下这个,一趁人不注意便会扑上来咬断你的脖颈,死死咬住不松口。 摄政王后靠,闭目养神。 十年前那句话,经人一提他忽然想起来,是有这么一桩事。 他时任太子少师,替皇帝教那群猪,日日点卯不耐至极,底下人见他上课各个大气不敢出,把他传成吃人的夫子。 宗家嫡子在心里面无表情地想,他明明如此和蔼可亲,宽容大度……回头立刻让所有人抄孙子兵法。 太无聊了。 他在草丛中捡到一只猫,猫那时候还怪会装可怜,一肚子坏水,装模作样问他自己是不是什么都不会。 是的。 但一只猫就该被人养在屋中,足不出户,会那么多干什么。宗行雍已经清晰预见了一只猫的命运,所以漫不经心地告诉他—— “你不用会任何东西,只要你够美。” “宗行雍!” 殷臻满头冷汗,心脏狂跳。 话甫一出口他就察觉不妙,喘着气儿看向马车一角。 被直呼其名的人坐在他对面,马车车帘掩映下,他眸色愈发深沉,绿得渗人。神色莫测道:“你叫了本王名讳。” 第11章 11驯马 ◎“宗行雍,孤脚麻,走不了。”◎ 汝南宗氏嫡子,当朝摄政王的名讳,世间少有人敢直接说出口了。 “孤做了噩梦。” 殷臻在森森注视下无声地、不易察觉地叹出口气,镇定道:“梦见摄政王要将孤碎尸万段,喊一声罢了。” 车帘关着,斑驳阳光透过缝隙照在他身上。没被发现时候还装出两分害怕模样,此刻全然懒得应付,神态敷衍。 “哦?”宗行雍漫不经心地,“本王还听见了别的。” 他盯着眼前那张姝色的脸,微微俯下身,不怀好意地道:“太子不妨猜猜看……本王听见了什么?” 殷臻凝视他良久,手不紧不慢拢入袖中,嗓音将睡未醒的沙哑:“梦话罢了,做不得数。” 马车车轮压过地面的声音。 “太子四年前还很怕本王,如今羽翼渐丰,”宗行雍蓦然大笑道,“甚是无趣。” 殷臻提起的那口气一松。 宗行雍:“本王问你——” “孤头痛,”殷臻稍稍侧过身,手抵额角,不轻不重地揉了揉,“若是剿匪之事未尽,孤吃不下睡不好,记性也越发不好,想不起来王爷要的人在何处。” 他淡淡瞥过宗行雍腰间那块不起眼的玉佩。 那天没能拿走。 顿时心梗。 宗行雍要笑不笑:“是么?” 马车徐徐停下。 殷臻:“是。”然后伸手去解大氅扣子。 他低着头,睫羽安静垂下,在秀美脸庞上扫下一片阴影,半分看不出头痛的影子。 宗行雍转了转扳指,沉沉一阖眼,将所有情绪压了下去。 越急切,软肋和弱点就暴露得越快。 立冬已过,小雪将至,塞外风大而寒。 殷臻刚从马车上下来,差点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了个仰倒。篱虫看他的眼神充满说不出的复杂,递给他缰绳时指了指马厩。 “十匹马。” “烈马。” 草原上的马和宫廷驯养过的马并不一样,前者性情暴烈,生性自由不喜束缚,后者温顺,愿为驱使。 殷臻双手拢袖,站在屋檐下遥遥望向马场,道:“两年前,孤来过一次此地。” 晋太子孱弱天下皆知,久居东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一句宗行雍并未放在心上,拿起一边重弓,伸臂展开,眯眼瞄准:“哦?” 弓箭与弦发出极致的拉紧声。 殷臻静静道:“两年前滂水之战,孤来看摄政王死没死透。” “本王没死太子一定很失望。”宗行雍索然:“那一仗本王赢了。” 是赢了。 赢得惨烈而已。 殷臻不再 说话,抬脚走向马场。 这场仗从殷臻嘴里说出来宗行雍直觉有什么问题,思索半秒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