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得只露出半张虚红的脸,才转身去收拾满地的水渍狼藉。 夏昭不说话,庚九心里忐忑不安,猜不到她为何突然这样对待自己,浑沌僵硬的大脑想了许久,觉得她也许是想要与自己行云雨之事。曾经两人袒露心扉之后,夏昭总喜欢把他往床上带,每次弄得他气喘吁吁推着她的手求饶才肯放过。此时自然不该是什么情人之间的厮磨,庚九想到北斗阁主那些安置在后院的男宠,知道这可能才是自己该得的。 心里有些欢喜,终于是能与她再亲密一些,可又想之后若是她与右护法成了亲,大概是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可不管怎么说,她愿意碰碰自己,已经让庚九很是满足,藏在被下无力的手腕悄悄伸至两股之间,刺进了半根手指。 那边夏昭遣人抬走了木盆,视线落在被丢在一旁的衣物上,暗灰的外衫露出一点浅色,她蹲下身将它捡起,从中间抽出了一张手帕。 她认得这张手帕,是她去北斗阁接他回来时随意丢在那里的,没想到却被几近昏迷的庚九偷藏了起来。拿到手中翻看了一下,当初沾染的血污已被洗去,此时摊开还留有叠起的痕迹,边角处磨得发了毛,看样子是被小心收好又总是拿在手摩挲。 夏昭捏着它出神,之前好不容易做下的决定,此时又变得踌躇。她原本是打算,待庚九养好了伤,恢复了内力,就将随便派去哪里。天高地远,不再相见,她总会放下这单方面的相思。 床边传来一声闷响,她回头去看,却见庚九从床上摔落下来,眼睛死死盯着她手中的东西,面上的血色全无,手足无措地攥着毯子。 “主人、主人,奴知道错了,求主人不要生奴的气……” 自回到端清山之后,庚九一直没叫过夏昭。两人初遇的时候,庚九,或者说易长行,称她为夏教主,语气拘谨;之后是阿昭,短短两字将缠绵的情意表达得淋漓尽致;再后来,两人已是陌生,庚九不知道该如何唤她,便有意无意略去了称呼。此时他以为自己是男宠,想着如果夏昭要了自己,那他便是夏昭的所有物,是该用下奴的身份亲近,慌张之下便脱口而出。 他从毯子中挣脱出来,膝行两步,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 这才是真正的他,一个卑贱的仆从,一个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像个盗贼一样偷偷摸摸藏下不属于他的东西。他是个小偷。 从夏昭的角度看去,削瘦的男人脊椎骨突出得惊人,惨白的皮肤裹在骨头上,没一点血色,额头撞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长行,”这是自庚九从端清山离开后夏昭第一次这么叫他的名字,话一出口又不知该说什么,扶他起身,手指拨开他额前零散的碎发,捂在红肿的伤口处。而那条贯穿了整张脸的疤痕也露了出来。 夏昭望着他垂下的眸子。 她想问,你对我可有一点真切的情意?想听到肯定,可听到了又不敢信。 几乎是无忧无虑长大的小教主,二十多年唯一动心的人,也就是眼前这人。她长在养父的庇护下,习得高强的武功,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手,而唯一想要的,其实也不过是这人的一颗真心。 都说人离不开情爱,她第一次从教众那里讨来街边的话本,不过才八九岁,坐在树干上读,除去不认识的生字,其它她都认得,合在一起却不太能懂。拿着它去找了教书先生,要先生解释,先生却说这需得自己体尝。养父笑呵呵地摸她的脑袋,望着一只簪子不说话。她知道那簪子属于未曾相见的养母。 待她稍微懂了人事,总觉得这话是种借口。明明是自身的软弱无能,却偏要推到情爱上。在湖畔第一次遇见易长行,她却分明感受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之后的相伴,让她竟然生出一种美梦成真的虚幻感。可她来不及欢喜太久,转身便被护法呈上的明晃晃的证据刺了个透。 夏昭终究什么都没说,她倾身将人压在床上,一手解了衣袍,一手将被褥盖在两人身上。 庚九这一觉睡了很久,在梦中几乎是把自己小半个人生走过了一遍,而停留最久的,还是那偷来的一年时光。 梦里的夏昭是温柔的,她教会内敛的男人去爱,让他僵硬的面孔浮现发自内心的笑,与他缠绵,与他相拥,然后消失不见。 醒来的时候庚九敏锐地感觉到身体的异样。躯干不再是沉重酸涩,在昏暗地牢中被刑罚和毒药消磨掉的内力去而又返,充盈在暖暖的丹田中,他又回到了鼎盛时期的状态。 他下意识去寻夏昭,透过薄薄的床帐认出自己仍留在夏昭的房间,只是方圆几丈之内却无任何声息。如果不是身体的斑驳疤痕依然存在,他几乎是要以为一切都是一场梦,而他从未离开。 屋内仍然残余汤药稀薄的苦涩味道。抬起胳膊来看,被树枝划破的伤口即将痊愈,他这一觉,几乎是睡上了半个月。 庚九连忙拿了枕边的衣衫穿上,一股劲地向外走。他不知道该向哪去,昏着头脑朝前堂跑,甚至连轻功也忘记,气喘吁吁到了堂前,还未走进,便听到了人声。 “……江南那处潮湿,雨多,你去到定会不适应的,叫小右下山去给你买些新的衣物带着,省得我担心。” “总归是要适应的,左姐姐这么向着我,只怕我都被惯坏了。” 还是庚九熟悉的语气,其中的内容却叫他大惊失色,一时不再顾忌他事,就这么直愣愣地闯了进去。 堂中站了三人,左右护法各立一处,中间正是他心中念着的人,三人闻声都望向他,那中间的人立刻愣住了。 “主人,”庚九仍这么称她,语气中都是急切,“您要去江南,能不能带上奴,奴能帮上您的!”他不知夏昭要去哪里,只怕她将自己丢了,忙是跪在她面前,额头抵地。 夏昭厌他烦他,他都可以熬,可他不愿意再也不相见。他从一开始就是贪心的,最初只是想多看她一眼,现在已经贪到想要留在她身边。 那厢左护法拽住右护法的领子悄悄离开,留下两人单独相处。 夏昭还在发愣。她本以为庚九过几日才会醒来,这些天打包了行李,盘算着待他苏醒两人便出发去江南。江南那处有个分教,近来出了些事情要去解决,她在右护法哀怨的眼神中终于是拦下刚回了教就再要启程的左姐姐,打算自己前去,或许能散散心,总归是换个心境。 却没想到庚九突然就闯了进来。 他衣衫还是凌乱的,随意穿在身上,长发被布条草草扎起,脸上还带了些长睡之后的浮肿,跪坐在地上昂首望她,眼中都是怕。 夏昭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是栽在了这人身上,当初伪装的冷漠早就被抛掷脑后。她都已经在往后的日子里将他规划在内,即便是他要挣扎着离开也不愿意再放手。 “我…没要扔下你,”夏昭拉了他起来,他的腕子还是瘦得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