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里,砖砌着小桌面上有很多盆花,那个女人每次都会细心地浇花,抚摸着花瓣,闻声再笑眯眯地看向他们。 池琅推开门时是屏住呼吸的,就像走进了最熟悉的房间。 最初在这间屋里长大的孩子靠在墙边,已经变得身形修长高大,此刻却把自己尽量地蜷缩着,像只可怜的小狼。他的左手重新缠上了纱布,平时总是梳到后面的额发软软地垂下来,盖住了额头。 他疼痛得喘不上气,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左手偏要固执地收紧,一张脸尽失血色,显得有些泛着青白,却未松开自己的手掌。 好像疼痛能使他清醒一点,可所有的情绪冲到了顶峰,便再也没有办法克制。 池琅觉得自己的心脏“叮”地停了。 简峋在哭。 垂着脸狼狈地,无声地流着眼泪。 等到泪水浸湿了池琅的领子,他拥抱住这个人时,好像隔了很久很久的时间。 久到几乎听不清呼吸的声音,手掌把男人的面庞按进肩窝里,池琅才听到他的声音。 “我刚才……买了牛奶和面包。”这是当时紧张的他没说出来的话。 压着肩膀的额头很烫,显然已经烧得有点神志不清,怪不得在电梯里拥抱时连体温都是烫的。 池琅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嘴唇艰难地抿紧,忍着哭出来,正如那场雨夜里狼狈不堪的模样。 “……吃的。”简峋轻轻地道:“不是饿了?” . . 上部的点,懂都懂。这里是烧糊涂了,以为回到了五年前把少爷捡回来的时候。 第321章 这句话一落入耳中,池琅鼻息发酸,眼泪流得更凶。 “……嗯。” 对于简峋来说,他现在还浸泡在五年前的梦里,分不清现实。可即便如此,他说的还是“买”了面包和牛奶……为了给他喜欢的小雪人。 那个时候,他母亲的医药费当天就要补缴,恳求别人预付的工资被搅黄,钱包也莫名其妙弄丢。池琅太清楚他是怎么弄来的这些东西,也太清楚他在雨夜里被没良心的自己害得有多惨。 池琅几乎不敢想象,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回去,他是不是会在那里一直找着钱包,又会不会带着那袋小面包和牛奶一直在等自己。 或许,这五年谁都没有比谁轻松。 ……有的人费劲地丢弃回忆,有的人则把回忆当做最珍贵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装进盒子里,使其成为五年间唯一喘气的间隙。 池琅心疼得紧缩,偏头埋进简峋的发尾,急促地深吸了一口气。 简峋额头滚烫,身体也滚烫,应该早就烧得稀里糊涂。 “作为感谢,你得收留我……”池琅眼睛通红,声音沙哑:“因为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简峋被他抱着身体微颤,面庞随之深深地滑进他的肩窝,听起来很温柔,“……嗯。” 【……那什么算特殊的事?】 【“那天捡到你。”】 或许在他心里,这是无论意识是否清醒都记着的事。 就像一个常年在垃圾堆里翻找着可售卖废纸箱、塑料瓶的孩子,忽然发现了一只脏兮兮的小狐狸挂件。也是他之前隔着精品店玻璃看到、想买却买不起的东西。 这是他长这么大收到的唯一的,最珍贵的礼物……所以视若珍宝。 简峋可能在进电梯前就已经发高烧,所以在电梯里的反应非常沉默,后面遭受撞击又伤口撕裂,情况加重到只能靠着电梯内壁。 正如王寸所说,他可能早就已经到极限了,所有的情绪在脆弱时才会倾泻出来。 池琅面庞埋在他肩膀上,触及的地方都汗津津的,明显感觉到简峋冷得蜷缩起来。现在是十二月,虽然这间屋光线明亮,但没有开空调也没有开地暖,坐在地板上等于上刑。 池琅眼眶红红的,咬了咬牙,两只手抱住他的腰起身,“……不能再坐这里了。” 简峋也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越坐烧肯定会更严重,池琅想先把他运到床上去。然而男人肌肉密度较大,个子又比他高,池琅这种脆皮扛他时特别费劲,简峋已经意识恍惚,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蓦地往后挣了挣。 “别动!”池琅索性弯身架起他右边胳膊,一只手搭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肩,半托半拽地把人往主卧的床上扛,“都这样了还动!” 怒极是一回事,心疼则远超过愤怒,池琅一想就知道他肯定又带病去上班,一口气都不带喘的。他五年前也是这样,几乎每天都从早到晚连轴转,每次回来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扰到屋里其他人睡觉。 搬水工、售货员、玩偶人、宾馆前台、洗浴城、夜店店员、辅导机构老师……基本上池琅能想象到的职业,他几乎都做过,才能支撑起母亲的医药费、兄妹两人的学费、房租和其他日常生活开销。 ……现在有钱了,更像住在公司,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失去意识的人会比有意识的人肢体更重,压得池琅吭哧直喘,直到一步步地挪到主卧床边,池琅才微微俯下身,把已经歪靠在后背的男人放下来。 “咚!” 池琅没站稳,一下子被重量压得摔翻在床上,“嘶……靠!” 他太缺少体能锻炼,虽然也身高腿长,简峋抱他轻轻松松,池琅却像消耗了一半的人生,四肢酸麻地栽在简峋怀里。 “……”池琅倒抽一口凉气,顾不上摔到腰了,一轱辘爬起来摸简峋的脑袋,“没没没没撞到吧?” 简峋闭着眼,嘴唇干燥缺水,额间冷汗涔涔。 池琅“啪啪”试了下床铺的松软度,仔仔细细地摸了一圈简峋的脑袋,最后再确认了一下他的左手伤口没裂,才松了口气。 把人搬上床是第一步,盖被子是第二步。 池琅脱掉他的拖鞋,把简峋在床上安置成睡姿,正想去翻袋子里的药,忽然想起来人躺着怎么喝水。妈的,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池琅忽然火大,这把不是对简峋而是对自己。上次照顾生病的人已经是五年前,大概太久没做生疏了,现在脑子里空空的。 然后……该干什么来着? “不管了,先量体温。”池琅一拍大腿。 一分钟后。 “39.5” 池琅:“……” 池琅震惊道:“你这是要我守活寡啊!” 被他嘴巴占便宜的人躺在床上,应该已经看过医生了,王寸还帮他带了开的药。 简书杉以前经常发烧,池琅和简燕就坐在她床边,旁边放一盆水,等搭在额头的毛巾热了,就丢进去搓洗、浸泡,用替换的毛巾冷敷。想罢,池琅去盥洗台弄了块冷毛巾,准备搭在简峋额头上。 男人额头都是汗,发丝凌乱地黏在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