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又开始流。 【……明天,去殡仪馆看看他吧。】 心里的人低声道。 江耀:“……嗯。” 他重新回到楼上。这一次,路过二楼时他目不斜视,再也没有勇气去看那扇门。 他闷头跑到三楼自己的房间,锁上门,钻进被窝。 很久很久没人睡过的被窝也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江耀蜷缩成一团,整个人都躲在被窝里。 胸口憋闷,酸胀得喘不上气。 大概是身体内外气压不平衡的关系,泪水飞快地从眼眶里流失,像游泳池放水。 【别怕,你还有我。】 江耀感到自己双臂交叠,绕过肩头,紧紧抱住自己。 心里那个人声线低沉,温柔坚定地诉说着令人安心的话语。 【我一直在。】 【睡吧。】 那个人为他拉开被子,露出小小的一角,让空气得以流通。 “……嗯。” 江耀感觉呼吸稍微通畅一些。 他闭上眼,乖乖答应。 双臂再次环绕过来。 江耀蜷卧在被窝里,紧抱着自己,缓缓入眠。 …… 翌日。 江耀被一些遥远的言语声吵醒。 由远及近,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仿佛是成群结队去郊游。 江耀从床上爬起来,被子从肩头滑落。 他茫然地望向窗外,只见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初秋的朗风吹拂着树叶。 确实是个适合游玩的好天气,但是…… 欢声笑语来到了他家的院子外,停下了。 “大伯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他们家备用钥匙藏地毯下面?” “害,能藏钥匙的不就那么几个地方?要么花坛里要么地毯下面……咦,门没锁?” “可能是走的时候太匆忙了吧。不是说老江是突然被召回学校的么。啧啧啧,简直像被阎王召唤了……” “哎,别提老江了,晦气!先进去看看房子!他们家的房子还真不错!” 不速之客们进入江家别墅,对房子里的装修和家具赞不绝口。 “嚯,这沙发,真皮的!红木的!一套下来起码几十万吧!” “哇哦,电视机好大,这得多少寸啊……真爽!在这里看电影一定爽爆了!” “你傻啊,干嘛在这里看电影。他们家地下室里有私人影院,人家江教授看电影都是在私人影院里看!” “哈哈哈,有钱人真厉害,自己在家里还搞个电影院呢!” 当江耀匆匆下楼时,这帮奇奇怪怪的人,正对着他们家的构造布局指指点点。 “这个院子里花花草草也太多了吧!多难伺候呀,你看这花都蔫了,草坪上也都是杂草……不好打理。我看还是全部拔掉铺上地砖吧!” “对,不然夏天太招蚊子了。还有这个落地玻璃窗,太大了,内外通透的,风水不好。我跟你说啊这个风水真是不得不信,说不定他们家这么惨就是因为家里风水坏了……我看这玻璃窗得全部砸了,换个新的!” “妈!我要三楼那个房间!就江耀那个房间!给我把房间重新装修一下!我要重新贴墙纸!我要一个大玻璃柜摆我的手办!” “吵什么吵什么,还没谈好怎么分呢!说不定直接把房子卖了分现金,你先别想那么远的事!” 兴奋的交谈声中,还夹杂着一两个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 “不过真的要领养他吗?想想也挺麻烦的……” “麻烦什么?一个神经病,挂上大铁链子关起来不就行了?反正只要一两年内不跑出去闹事,时间长了谁还记得有这么个人?他饿死了都没人知道!” “啧啧啧,可惜了,那娃娃模样挺俊的,可惜是个男的,不然……” “不是吧你,那可是你亲侄子!你想干嘛?!” “我又没说我要干什么,就是可惜了,要是个女的,还能再卖一笔彩礼钱……” 江耀睁大眼睛,瞳孔微微颤动。 “你们……” 他呆呆地站在楼梯上,看着出现在家里的这一大群人。 似乎是亲戚。他有一点点印象。 和父亲母亲关系都不太好的,血缘关系很远的亲戚。 “你是……江耀?!” 这群人终于注意到江耀的存在。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仰起头,惊讶道,“你怎么在家?你不是……” 他话没说完,身边一个瘦长白脸的女人就死命拽了拽他的胳膊,制止了他的继续发言。 “……” 江耀茫然地看着这些人。 他一个都叫不上名字。 那些人说的那些话,他不太能听懂。 但他本能地感到……畏惧。 “江耀,你不认得我了?”瘦长白脸女人走上前来,热络地伸出手,似乎想拉住江耀的胳膊。 江耀下意识后退,躲开她的手。 瘦长白脸女人略显尴尬,但很快又挤出笑容来。 “我是你婶婶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当年走丢的时候我也帮着一起找过呢!” 自称是婶婶的女人,脸上堆叠起矫揉造作的笑容。 眼看她热络地和江耀攀谈,其他人对视一眼,似乎意识到什么,顿时也不甘示弱,纷纷凑上来表明身份。 “江耀,论辈分你得叫我一声伯伯!” “弟弟,我是你堂哥,你喜欢二次元不?我……” “唉哟,我苦命的侄子啊,你爸妈这一去,你可怎么办哟……不过现在没事儿了,姑妈来了,姑妈以后会照顾好你的!” 江耀:“……” 一大群人簇拥着他,如同蚂蚁找到肉块,密密麻麻地涌上来。 身后是楼梯,江耀忍不住地后退,那群人却步步紧逼,一个接一个地凑上来,诉说着自己和他们家的关系是多么亲密。 “……你跟我走准没错!我们家儿子也是搞艺术的,你一定跟他合得来!” “哼,你那儿子,烂泥扶不上墙,多大的人了还一天到晚看动画片,江耀要是跟你们走,肯定被你们带坏了!江耀你别听他们的,你跟我,我一定像对亲生儿子一样对你好!” “江耀……” “江耀……” 很吵。 一大堆声音混杂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出谁在说什么。 江耀只听到无数个人在无数次地叫自己的名字。耳朵里像有一把针在扎,刺刺地痛。 【告诉他们,你不需要。】 心里的人冷冷开口。 【让他们滚。】 “我不需要。” 江耀毫不犹豫地,照着心里的人教的话,说出口。 “我不需要,我一个人可以……我已经成年了……” 然而,明明是陈述事实的一句话,却如一块大石头击中水面一般,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不满。 “怎么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