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文件要签呢,哪儿有空,”杨复酸不溜丢地说,“又不跟他似的就是个代言人,在台面上演演戏就行,闲到在这儿当小三。我可是干实事儿。” 我没接话,挂了。 没多久池郑云就上来了。外面办公室的员工只当他是来找我谈公事的,没太在意。最多就是多看了他几眼,脸上冒出“帅哥耶”的表情。 我带池郑云进我办公室,关上门,示意他坐,给他倒了杯茶。 他大大方方地环顾我的办公室,说:“第一次来。” “也是最后一次。”我不想跟他绕弯子,很直接地这么说。 他笑了笑,没接这话。 我说:“你有想说的,就一次性说完吧,池郑云,我是认真的,如果你真的知道那些事,那你更应该相信我现在非常认真跟你在说这些,是很坚定的。” 他看着我,说:“我知道。但是这真的对我不公平。” “那你就当是我对不住你好了。”我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端起茶吹了吹,可能看着还是很烫,没喝,放回桌上,酝酿了一下,抬眼看着我,开始爆料:“可是我也很讨厌他。” 我:“……” 虽然我也很讨厌边西川,但是池郑云这么说,我觉得很微妙。 抛开边西川这个人本身来说,池郑云移情别恋他还讨厌被他因移情别恋而甩掉的人,这……不太好吧。 但他很快就把话挽了回来,说:“他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开朗,相反,他很有心机,虚荣,浅薄,嫉妒心强,恶毒。” 我:“……” “高中的时候,他是故意引导同学孤立你的。”池郑云很认真地对我说,“对不起,黎川,我当时就知情。我阻止过他,但他一意孤行。我没办法更好地帮你,比如拆穿他的真面目,因为我……” 他垂眸,过了会儿才继续说,“我不能那么做。父辈之间的关系自不必说,我妈……他妈妈是那些太太圈的中心。” 他这么说,我大概能明白。霸凌不止存在于学生之间,它可以凭借多种形式存在于人类社会的每一个角落。 我喝了口刚刚给我自己泡的茶,想了想,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都过去很久了,我不因此怨怪你,你不需要为此对我感觉愧疚。” 他深呼吸一口气:“我还没说完。” 我:“……” 行叭。请讲。虽然其实我不是很想听了。 这次的秘密确实有点秘密的样子,但还不如不听。 可他来都来了,就让他讲完吧,可能他讲完了就不会这么意犹未尽了。我是真的不想和他纠缠下去了,这不但牵扯边西川,还牵扯杨复,一个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和一个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我对他的失望和嫌恶并不是因为移情别恋爱上了你,这是两件事。”池郑云说,“起初他孤立你,是想让我伺机接近你。在那种境遇下,人很容易依赖于这唯一的温暖,尤其是,你看起来很内向。而在你对我投入信任之后,我就可以做一些伤害你的事,这远比他随便找些人伤害你要厉害得多。这就是他的手段。” 我陷入震惊。 边西川……这也太老六了吧。 “我从起初就不同意,为此和他争执过许多次。与此同时,我本来只是想尽绵薄之力帮助你,却不料在这个过程中被你吸引了。你和他、和很多人都截然不同,你像一只矜持的白天鹅,孤傲却又善良和纯洁,明明很坚强,并不需要我的帮助,可我却总会忍不住想要帮你。或许不是想帮你,而是只有这样,才能接近你一点,你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池郑云轻声说,“我无法从你的身上移开目光。” “……” 我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茶,借此掩饰尴尬。 明明是理科生,为什么要搞得这么抒情文艺,写散文似的。 可能他说完也觉得尴尬吧——虽然从表情上没看出来——总之,他也喝了一口茶。 然后,他说:“所以你不需要为了避嫌而和我断交。没有你,我也早晚会看穿他的真面孔,然后和他分手。”停了下,他说,“其实也不算是交往,那时候还小,小孩子过家家。只是如果他一定要那么说,我倒也不会否认。” 我完全后悔让池郑云上来跟我说这一通话了。 他真的很会说,这一通话下来,我明明知道他跟我驴唇不对马嘴、他在偷换概念,却很难坚持跟他断交了…… 不行,我得坚持。 ……但是,池郑云也太惨了吧。 “那为什么,他至今还在……你?”我忍不住问。 但这句话刚问出口,我就对自己说:这是什么蠢问题。无非就是边西川太爱池郑云,不肯放弃呗。就像那时候的关系被池郑云认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对边西川来说却就是谈恋爱。 池郑云却再一次地给出了出乎我意料的答案:“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着他没说话。 他轻轻地叹了声气,说:“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杨复。” 我:“……?” “抱歉,这其中有我的一定原因。他气恼我爱上你,又知道了杨复和你的关系,就想……以此报复你。可在这个过程中,他应该是真的喜欢上杨复了。”他说。 我:“……” 好无语。 “所以,我对他是否曾对杨复说希望我回心转意的话持保留态度,也许他真的说过,出于他的某种目的;也许……”他停顿了两秒钟,盯着我的眼睛,缓缓道,“他并没有对杨复这么说过。” 我立刻问他:“你的意思是杨复骗我?” 他定定地看着我,神色平静温和,说:“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骗你了。黎川,你其实很清楚杨复不可信,他的文明程度很低,满嘴谎言,不讲道德,以利益至上。你可以不接受我,这和我希望你不要受杨复的蒙蔽不冲突。” 我沉默了很久,几度试图说点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来,仿佛有一团浸了水的卫生纸堵在喉管,有点恶心,比恶心更值得担忧的是呼吸困难。 半晌,我说:“时候不早了,我等下有个会议。” 这是逐客令,池郑云自然听得懂。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好像我很无可救药一样。可是我不会上他的当。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同样都是一面之词,我都理应相信杨复的而非他的。 假如我不相信杨复而相信他,那简直是一件荒谬的事情。 他移开目光,拿起茶几上的便签小本子和笔,自顾自写了些东西,然后站起身,说:“我想杨复应该告诉了你我原本在国外的那家公司的本质。是吗。” 我想了想,没看他,看着被他放回桌边的那支笔,说:“白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