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不能落下。 葛升卿的牙关咬得微微作响:……好,我这压力大,他最好扛得住。 他冲进房间,一把拽起傅永季扬长而去。白家别墅群里全是千万级别的豪车,他们的小破车停在门口,在几辆劳斯莱斯和幻影的包围下,像是被鹰盯住的小老鼠。 两人坐上车。葛升卿几乎立刻踩了油门,远离这个鬼地方。 - 回到家,葛升卿研究新运来的大冰柜,傅永季则拆开了文件夹。 ——文件夹里是一篇报道,一个外卖员遭遇车祸身亡。然后是几张文件,显示定责判定的赔付,一共要赔二百八十万。 外送平台说已经赔了,可家属似乎对这个结果不满意,每天都端着照片,在平台的办公室楼下闹。平台的经理暗中找到白家,希望白家能帮忙摆平。 这种事情,永季和升卿以前做了不知多少。白家在本地势力庞大,毫无畏惧,基本只要一次恐吓,对方就会乖乖地息事宁人。 平台的办公室位处县城的中心地段,是前几年招商时候引资进来的,一个新成立的小外卖平台,在本地几个城、县尝试拓展业务。 马路上车流不息,永季在路边停了车,直接就看见楼道口哭喊的家属。 对方一共是四个人,父母、年轻的男女,可能是兄弟姐妹或者妻子。点了支烟,永季晃了过去,找上那个站得最远、看上去最不上心的男家属。 永季:哥们,这干啥呢? 家属:我家送外卖的被撞死了,公司不赔钱。 永季:我看过本地新闻,还说赔了呢。 家属:拉倒吧。就赔了三十万,剩下的二百五一直没赔!咱们来讨,对方就说什么“和他们平台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呢? 这时,平台经理在几个保安的保护下出现了。大概是家属闹了好多天,他也见怪不怪了,直接对着抱遗像的死者母亲解释。 经理:阿姨,你们家的遭遇平台很痛心。但是归我们赔的三十万,我们全都赔了。剩下的二百五十万真的和我们没关系,不归我们赔,不信你们去看判决书。 男家属过去把老妇人护在身后,咄咄逼人:你别给我饶舌!我们去看过了,那家劳务单位都申请破产倒闭了,找都找不到!我们就找你们! ——那二百八十万的赔付,外送平台只要赔三十万,另外二百五十万归属于外卖员签署劳务关系的劳务单位“欣力劳务”。然而等家属们找去时,欣力劳务早就申请了破产,把其他外卖员的劳务关系转移到了一个新成立的劳务公司。 欣力破产了,挂在欣力头上的赔付不了了之。家属拿不到剩下的钱,可对方在法理上做得毫无破绽,便只能这样一天天的闹。 傅永季回到车里,闷闷看着马路对面,看了一会儿,还是认命地擦起了自己的铁球棍。 他知道这种套路,也理解家属为什么要闹。牢里有个狱友也中过这种套路,最后求告无门,带了几个有相同遭遇的兄弟,去外送平台办公处楼下讨说法,却被套了个罪名抓了起来。 牢里能见到许多这样的事,永季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但这种“知道”和“理解”,就像是火上的尘埃,完全无助于一个人活在这个地方。 在车里抽完烟,深吸一口气,永季握紧球棍准备冲出车门;但就在这一瞬,他的电话响了,是葛升卿的电话。 葛升卿:你人在哪?!出事了!房东来了! 永季:什么房东? 葛升卿:姐弟住处的房东!我正在他们屋里装冰柜,房东就来了,现在在门外敲门! 葛升卿:糟了!他想用钥匙开门!——你在哪?你快回来! 第6章 房东一边翻找钥匙,一边用力拍门:人在家吗?你们在家里用什么电器?电表跳成那样! 房东:电卡上没钱了!开门!你们这个月的房租也没交,别躲在屋里! 房东身边有个坐轮椅的姑娘,怯生生拉了拉房东的袖子:鸿袖,有人来了…… ——走道另一头,傅永季冲上楼梯,提着铁球棍气喘嘘嘘赶过来,想拿出地痞样子把人吓走。他一把按住房东肩膀把人从门口推开:你谁啊? 房东踉跄几步,是个年轻姑娘,二十四五岁的模样,体态结实健康,皮肤透着让人舒服的麦子色。 永季不禁怔了怔,但很快又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我告诉你…… 房东浑然不怕,把落到肩前的马尾辫往后一甩:你又是谁?!给我手脚规矩点! 精气神一点不差,一身正气,反倒把傅永季逼退了半步。 这时,一个声音细细软软从房东背后传出来——是那个坐轮椅的姑娘,她一直被房东朱鸿袖护在身后。 姑娘问:……永季哥?你是永季哥吗? 傅永季呆住了。十年过去了,女大十八变,可他还是能从眉眼上看出往日熟悉的模样。她很瘦削,整个人通透得像是岫玉雕成;眉目漂亮灵动,有种古典的秀美感,和葛升卿很像。 永季:……小猫?你怎么在这…… 他立刻丢掉球棍,不想吓到她。这时,房门开了,葛升卿听见门外有妹妹的声音,震惊地出来查看。 葛卯儿惊喜地喊了声“哥”。升卿擦掉手上因为安装冰柜沾上的机油,想说什么又不太敢说。 葛升卿:呃……小猫你应该还在省城啊,那个自然植物的理疗机构……怎么回来了? 葛卯儿拉住房东姑娘朱鸿袖:鸿袖要回来,我就跟她一起回来了! 葛卯儿和朱鸿袖是好友。因为不想让妹妹一直待在小县城,葛升卿只要有多出来的钱就会存起来,定期送妹妹去省城里的理疗机构,主打花园环境。 朱鸿袖的妈妈退休了,和几个老姐妹经常去那家机构。鸿袖定期陪妈妈去,和卯儿偶遇多了,就成了朋友。 原来都是熟人。大家短暂地笑了一阵,皆大欢喜。 下一刻,朱鸿袖直接越过葛升卿进了屋:不过小猫哥哥怎么在我房客屋里?我房客呢? 她一进去,就看见客厅里挨着的两台大冰柜。 - 永季:总之呢,就是这样,我家装修,我的邻居刚好要去外地办公,然后……天使邻居嘛!暂时让我住他们家。 葛升卿:对,你瞧这邻居多好,真的是天使。 永季:没想到他们租的是小朱家的房子啊,小朱你别担心,哥一定住得很小心,每周给你地板打蜡。 葛升卿:你瞧,今天永季出去打工,还拜托我帮他打蜡呢。 永季:还有!既然是我暂住,那以后房租啊水电啊…… 葛升卿:我们承担、我们承担。 朱鸿袖和葛卯儿坐在客厅沙发上,不断换着眼神,对着两个满脸堆笑的哥,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