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看见,又小声道:“你是不是打算,等这个剧砸了,拿这个翻盘甩锅?” 不愧是她带出来的沉沉,这一手留的好啊! 不光是录像带,她还留了那些荒唐的要命的申请表文件,每一样都做了备份。 主演写的几十张申请,还有这种当场发疯的现场视频,哪一样捅到网络上邵海沿都不用混了! 到时候别说是网络暴力了,这孙子要是投河自尽,她还得啐一口痰,说一声死得好! 苏沉拍完戏原本就很疲倦,还充当靶子站在那被骂了好久,在车上喝着热银耳汤,许久才回经纪人的话。 “我觉得,这个戏砸不了。” 周金铃诶了一声,有点惊讶。 苏沉还在回忆,又综合了一遍,摇了摇头。 “嗯,砸不了。” 主演、剪辑、美术、摄影,所有部门都还在忠实履行自己的职责,然后看总导演发疯。 大家都在拼命工作的情况下,哪怕进程赶了一点,也只是从满分一百分滑落到八十五分,仍然在及格线上。 他拼了命地维护整个表演团队,蒋麓做副导演和主摄影也绝对尽责,他们都不会砸。 周金铃反应过来,竟然觉得有点可惜。 这剧要是拍得太好,大伙儿都夸这个导演,那她绝对会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今天的录像,我要留到很久以后再用。” 苏沉在说这句话时,语气莫名地很像元锦。 他冷静锐利,戾气渐渐流露。 “这样的反击……一定要留到最坏的时候。” 经纪人快速答应了,仍有些将信将疑。 现在……难道还不算最坏的时候吗。 变化很快出现了。 在那天彻底失态之后,哪怕录像录音的消息半点都没走漏,邵海沿也像个漏了气的皮球,一夜苍老了十岁。 他从自负转变到犹疑,从犹疑到狂躁,从狂躁最后转变到抑郁,一共花了四个月。 在苏沉站在那淡定从容地听完十六分钟的痛骂之后,那个中年男人像是被抽光了全部的力量和底气,彻底不挣扎了。 他花光了导演的预付金,仍旧被电视台高层钳制着,还在兢兢业业地拍片子。 就是……人好像死了一样,每天行尸走肉地工作,完全瘪掉了。 有天林久光甚至看见,这人大半夜睡在马路中央,瘫在地上看星星。 “剧组里抑郁的人确实时不时有几个……但是总导演疯了我是第一次见。” 他爸妈和这个导演认识,其实也不能算太熟,遇到这情况就象征性送了点补品。 小朋友做事比较损,送的保健品是老白金。 导演不发疯是好事,哪怕是个木乃伊般表情空白的总导演,每天支棱在那当个摆设也行。 剧组里的人这些年见惯了各种事,前后都保持着工作节奏,没怎么受影响。 终于熬到大火烧毁宫城的壮丽戏码,那人居然请了病假,将一切事务交给了副导演。 他心心念念的,期盼了许多个月的宏大场面,此刻已经根本不重要了。 葛导演哪里舍得烧宫城,生怕这种一次性的镜头砸在自己手里,瞻前顾后地不敢指挥。 最后是蒋麓拎过喇叭喊人,亲自监督着炸药爆破和火焰喷射,导完了苏沉置身火海里的这一场戏。 全程顺利轻松,拍得相当不错。 大戏拍完,所有人吆喝着要喝酒庆祝,酒店很配合地搞了个大宴会,还搬了卡啦OK的设施供大家尽兴。 蒋麓喝了一杯就悄悄走了,没有跟大伙儿一块找乐子,一个人准备回片场拿忘在桌上的笔记。 他最近每天晚上都会看点电影,零零碎碎地记一些导演的灵感。 夜色里,他走得不紧不慢,能听见身后苏沉的脚步声。 所有人的脚步声里,他只分辨的出苏沉一个人的。 蒋麓停下,转身看过去。 “你不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唱歌?” “太闷了。”少年笑道:“我陪你走走。” “好。” 他们并肩而行,重回无人的片场。 烈火焚过之后的宫城,一半完整如旧,一半残破倾颓,如被彻底划开的两个时代。 夜风微暖,像是春日终于要重临了,即将带回一些好的征兆。 蒋麓此刻心情放松了很多,还哼起了歌,像是在漫长战争里终于喘过气来。 苏沉听得好笑,还拿起手机跟他合拍了一张照片,留作纪念。 等他们一直走到放笔记的房间门前,蒋麓看见B组的牌子,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等等,我的摄影机还没还给冬姨,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有人要偷设备潜逃啊。”苏沉叉着腰跟他开玩笑:“几百万的家伙,你胆子不小!” 蒋麓很快取来自己借的设备,去了冬姨常在的摄影组办公室,把摄影机放到显眼的地方。 这款AR-V5型号机非常昂贵,同时兼备易肩扛移动和广焦镜头等优点,是国外进口的好货。 别说弄丢了,哪怕镜头擦花一点,他都会被冬姨踹一脚,摄影师都当它是个宝贝。 放东西时,他没开灯,不小心碰到桌子底下的一个纸盒子,里面哐当两声,有什么被撞倒了。 蒋麓掏出手机照亮,怕自己弄坏什么值钱的,放轻呼吸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倒了。 盒子一掀开,是两台报废的AR-V5。 像是摔碎之后随意一扔,和苹果核没有什么区别。 他怔在原地,一时间所有的血都在往头顶冲。 苏沉在外头等了许久,遥遥道:“你人呢——” “快了,等一下!” 蒋麓这一刻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他终于想起来很多事都不正常。 磨损率,对,磨损率—— 摄影组这几年器材添新的速度快到像是贵妇换衣服那样。 其他剧组可以用三四年甚至更久的摄影机,其他剧组租赁的那些器材,在重光夜的剧组里基本都是一年一换。 不仅仅是摄影,就像抓蟑螂那样,看到一只,就像是抓到了一窝。 他因这个突然涌上来的念头后背发凉,环视一周确认没有摄像头的情况下,翻开了冬姨的办公桌柜子,找摄影组固定存放在她这里的审批单和其他收据。 许多年的老账本也在里面,虽然每个柜子都上了锁,但毕竟是老锁芯,全都简单到别针一拧就开。 蒋麓再撬锁的时候像是每一寸的血液神经都在变成冰,他胸口发疼,一次又一次地想,冬姨是他的师父。 冬姨是他的师父啊。 柜子哗啦一声被撬锁打开,大部分重要文件就在里面。 他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蒋麓拿着手机照明,翻开那些陈旧的单据,一样一样看里面的记录。 拍影视剧和拍电影一样烧钱。 有的打光灯,一盏灯泡就要四千。 有的设备根本买不起,只能靠租,一天费用1000美金,按外汇结单。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