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灾乐祸的意思,催他过来:“你先来,在哪?” “刚贴上面膜,还得修个指甲。” “——麓哥。” “五分钟,等我穿个裤子。” 他们再碰头,都感觉到几分新鲜。 好些天不见面,又都奔着陌路人的方向去,谁能想到会因为再因为这个混蛋恢复联络。 蒋麓骑摩托过来的,全程只花了三分钟。 他经过苏沉身边时,湿发散着薄荷蓝莓味。 少年淡淡瞥了一眼,把目光偏开了。 面对乱糟糟的现场,以及难得出现的新台本,蒋麓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到现场听铃姐一解释,笑得前仰后合。 苏沉出息啊,敢炸导演了。 笑归笑,他没看向苏沉,在来现场以后也没再和他对话。 两人之间终于隔了一层看不清说不破的障碍,像至此成为平行线上的两个点。 “来,我继续导,从哪开始。” “这里这里。”葛导演这才冒出头,凑过去跟他讲前面断在哪了。 蒋麓拍了三个月海国的片子,对这些小工作得心应手,跟其他人聊了下调度走位之类的,转身去坐了总导演的椅子。 这一屁股下来,葛导演又是一惊。 他出于成年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谨慎,好心提醒了一句。 “你确定坐这?” 蒋麓回头一瞥:“不然呢?” 葛导演心想不愧是蒋少爷,有他舅舅当年那个横劲,点点头不说话了。 “倒计时准备——” 冯嘉深呼吸一口气,在殿外重新端着银杏茶站好。 她把新剧本的词顺了又顺,有种即将破开陈旧用力向上的快感。 “开始!” 太监尖声通报一声,得到允可之后,皇后莲步轻移,走进殿中。 蓝子真在换魂后极少踏足后宫,见这陌生女人又来亲近,难以察觉地流露出一丝嫌恶的眼色。 他很难想象,元锦这皇帝居然只娶了一个,而且还是个端庄清贵的大小姐。 瞧着就守旧乏味,比不上南国歌女风姿的千分之一。 皇兄虽仍是王爷,早已开枝散叶许久,向来不玩什么一往情深的戏码。 “陛下。”皇后轻唤道:“臣妾带来了益气润肺的银杏茶,夜深露重,望陛下珍重身体。” 她说话时声音压的很低,像是生怕惊扰到他。 ‘元锦’仍在批阅奏折,期间并不抬头多看她一眼。 “放那,退下吧。” 皇后乖顺应允,把银杏茶放置一边,起身欲走。 她再度回头望向他,回想起老妇人的诛心之论,眉头微蹙。 ……终归该试探一二。 “锦哥儿,”她大着胆子,胡诌了一个状似亲近的称呼:“你像是变了。” 蓝子真这才抬眸,手中狼豪顿出一团墨渍。 “你说什么?” 他的语气非常危险,像是嗅出几分不对劲。 皇后却越发觉得反常,心里按下疑窦,又扬起笑容,看似淑良的给他找了个台阶。 “莫非是政务繁忙,都顾不上与臣妾说笑了?” “先前锦哥儿总是笑闹着说肩颈酸痛,要臣妾按揉好久才肯放人走。” 蓝子真没法用威压轰走她,心里烦躁更甚。 他迟早得演这一出。 “过来吧。” ‘元锦’缓缓闭眼,任她前来亲近慰劳。 皇后心里倏地一跳,下意识摸到袖侧的那一根针。 她快步走了过去,为他轻抚后颈。 蒋麓看到这里,忽然喊了声卡。 “还是不对。” 他习惯性用舅舅讲戏的方式,直接入镜头讲过程调度。 “冯嘉,走过去的时候要蹲一下,这里方便加深悬念。” “苏沉不要全程都闭眼,你现在偶尔一睁眼,就是在强调危险和未知感。” “我们重新排一下等会中毒戏,原剧本基础上加了撕扯,很好,但最好是他伸手要抓,但只抓到袖子。” 蒋麓排的又快又清晰,不假思索道:“我演一段,你看着。” 冯嘉听得全神贯注:“嗯嗯,谢谢麓哥!” 苏沉多少年没被他叫过全名,见蒋麓拿着银针过来,偏头不肯再对视。 “看好。首先扎针。” 蒋麓神色专注,仿了皇后的步调,同元锦再度对台词。 假意按揉头颈,一针划破血痕,即刻如被烫到般骤然松开手,疾步后退到撞到墙。 蓝子真反手一抹,厉声道:“你做什么?!” “你根本不是他。”蒋麓以极冷的口吻回道。 他的情绪倾注的恰到好处,冯嘉在旁边仔细看着,跟着念了一遍。 他因为恐惧紧靠着身后的墙,手上握着沾血的针发着颤。 “然后镜头会转到这里,给你的手特写。” “你注意眼神,刚才情绪还没有到位,要带一点怒意。” “怒意?” “当然。”蒋麓拿过剧本,把银针还给道姐补血:“你要想,为什么皇后会对他下手?” “因为古代的名节很重要,哪怕这是个架空的本子。” 冯嘉噢噢两声,登时能共情了。 “再继续,苏沉这里,第一句话说完,喉咙就会有类似水肿的情况,没法发声叫人。” 他领着苏沉过戏,语速平快。 “你第一反应是制住她,所以伸手抓的是喉咙。” “但是你不知道自己是被下毒了,要做出动作以后才发现身体不断陷入麻痹,最后踉跄着打碎这个琉璃灯。” “来,抓我。” 苏沉伸手勾如鹰爪,作势要钳制他的喉咙。 “眼神里要有怒意,再来。” “很好,再来。” 再重拍时,情绪节奏都一下子上来了。 皇后打碎茶盏,说话时声音发着颤,仿佛自己才是被刺的一方。 皇帝怒不可遏,却最终只撕碎一片衣袖,在踉跄挣扎中猝然倒地。 这一版漂亮拍完,再对比看看第一版,原来那个简直是平淡如水。 蒋麓利落干完活收工,头发还处在半干的状态。 葛导演在旁边看得有点敬畏:“你现在入活这么快,当年舅舅没少教吧。” 蒋麓琢磨了下,没往细处解释。 他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又骑摩托走了。 哈雷摩托选得是美国复古款,配色蓝白,很有点机车骑士的味道。 苏沉淡淡目送一眼,转身去卸妆。 他们确实成了路人。 周金铃确认这段片子送去粗剪了才松一口气,长长捋着胸口,安排助理送苏沉回去,自己跟顶头上司备案去了。 片场之外,渚迁某金碧辉煌的洗脚城里,邵海沿享受着精油SPA,暗想整个剧组都在群龙无首的慌乱状态里。 那小子定力再高,还能自己扛摄影机给自己拍不成? 他的后背被抹过油之后,被按摩师拍打的啧啧发响。 助理跟自己人通话结束之后,神情复杂地回来了。 “怎么?”邵海沿得意道:“在讨饶了?叫那小子亲自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