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又没有别的亲人朋友,曾经被业界称为天才的调香师,竟一直孤零零地长眠于一处偏僻的公益性公墓,无人知晓。 前往墓地的路上,楚夭寻放在膝头的手一直无意识地轻颤。终于能去看妈妈了,他应该高兴才对,他不是有满肚子的话想和她说吗? 但是,离妈妈越近,他就越紧张害怕。他根本无法想象妈妈的安息之地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没有鲜花也没有贡品,墓碑上积了厚厚的灰尘,甚至,连那片公益性公墓是否还在都不一定。 妈妈生前是那么喜欢热闹又爱干净的人啊。 目的地到了,楚夭寻一动不动地窝在座位上,他没有下车的勇气。 他眼睛看不见,但是他嗅觉敏锐,耳朵能听,一双手可以去触摸,他也不是先天性的盲人,这些感知足以令他勾勒出妈妈墓地的模样。 车门被打开了,清风裹挟着外面的草木气息吹了进来。 “来。”百里明朝他伸出手。 楚夭寻握住那只手,双脚一落地,踩上的是柔软的草地。温柔的沙沙声传入耳中,那是风吹松柏的声音,像柔和起伏的浪涛。 这里……好像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残旧荒芜。 走到宋蔷的墓碑前,楚夭寻蹲下身,掌心颤颤地抚向漆黑的大理石。石面冰凉光滑,洁净得没有一粒尘埃。 墓碑周围,是团簇成海的鲜花,盛烈的花香在空气里沉沉浮动。楚夭寻微微翕动鼻翼,有茉莉、百合、白兰花,还有……白蔷薇。 这些纯白的香花,都是妈妈生前最喜爱的。妈妈小心地侍弄它们,把原本简陋的小院装点得像个花园。 有时候,妈妈还会从香花的花、叶、茎中萃取出精油,每天洗澡前,妈妈会在浴缸里滴几滴,洗完出来整个人都是香香的。 虽然妈妈已经被业界除名,不能再当调香师了,但她还是喜欢所有美好芬芳的事物。 现在也依然被美好芬芳的事物簇拥,像童话里的公主静静永眠,真好。 “这片公益性墓地原本是要被迁走的,拆除后开发商要拿这片土地建新楼盘,当时连规划都已经出来了。” 有个公墓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巡逻路过,“幸好有个神秘的大老板出面,硬是把这块地给抢了过来。” 楚夭寻揉了揉眼睛,“抢?” “嗯,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但花了一笔天价的土地购置费是肯定的。” 工作人员道,“我们都以为那大老板也想拿这块地派什么用场,没成想人家真是在积德行善,不仅一点儿没动,还把这里好好修整了一番,每年精心维护,弄得跟个旅游景点似的。” 世界上果然有天使一样的人存在,楚夭寻想。建立帮扶机构的那位好心人是,保留下这片墓园的人也是。 自己经历过许多无助绝望的时刻,但身边并不全是黑暗,天使的光不需要眼睛去看,他真实地感受到了。 打听完墓园的事儿,楚夭寻准备正式祭拜妈妈。“小明哥哥,能不能把我们给妈妈带的花拿给我呀?” 没有回应。现在的百里明听不见他的声音。 因为,那种反复纠缠他的梦魇,再度席卷而来。 这座墓园,百里明来过不止一次。就算再忙,每年清明也一定要来祭拜这位曾如慈母般善待他的女人。 以往心情总是温暖怀念,但今天来到这里时,他好像陡然间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击中。 尤其看到自己牵着的少年行走在墓碑与松柏间,他更是恐惧到无法呼吸,好像下一秒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就会消失,变成茵茵绿草下的一具尸骨。 “小明哥哥,”楚夭寻稍微提高了点嗓音,“你在哪儿呀?” 百里明身形一震,意识回笼了一点。他缓慢垂眸,看向自己抱在怀中的花束。盛放的蔷薇,深绿的叶,鲜润的瓣,不断散发出甜美的清香。 这样的画面如此熟悉,他仿佛看见自己正抱着一捧同样美丽的白蔷薇,走到墓穴旁边,将花朵抛了下去。 一次,两次,自己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直到那个漆黑的深渊变成雪白的花海。 他视若瑰宝的少年睡着了,从此长眠黄土之下。那里没有光,没有清风,也没有鲜花。 明明是个很怕黑的孩子,明明是个很胆小的孩子,却一直活在暗无天日里,现在又要坠入漫漫永夜。 凭什么?如果这世界上真有神明存在,他倒是很想问问,为什么偏要让一个温柔纯洁的孩子,去承受这样残酷的命运。 神明当然不可能给他回答。 无论是慈悲的神明,还是残酷的神明,都无法回答这可笑又可悲的问题。 因为,正是他自己,亲手抛弃了自己的珍宝,是他没能保护他长大,是他没能及时找到他,是他贪婪地想要永远独占他。 所以,理所当然,也是自己害死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这一世不会再虐了,这一世会弥补前世所有的遗憾,夭夭也会逐渐发现前世小明对自己的用心~ 而且两世不是独立的,我没有光套一个重生的设定。 轻微剧透可以无视掉QAQ 第11章 辞别 “小明哥哥?”楚夭寻有点茫然,抬手试探着往前伸去。 冷不丁地,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攥住,长而有力的手指带着滚烫的温度,快要熔化进他细嫩的皮肤。 下一瞬,不及他反应,腰间陡然一紧,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就被扣进了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修长有力的胳膊一环,牢牢桎梏住他纤细瘦小的身子,令他丝毫动弹不得。 温热的气息漫漫包覆过来,轻易烫疼他的皮肉,执意要往更深处侵入。 恶魔摘下了斯文的假面,疯犬也撕开了驯良的伪装。一旦害怕失去的恐惧再度占据上风,压抑到极点的自制力便彻底分崩离析,在头脑中来回冲撞叫嚣的,只剩下一个念头—— 把怀里的少年占为己有,关起来,用金色的鸟笼。 不让任何人看见他,只让他跟自己说话,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让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只能相信自己、依赖自己。 自己将占有他的全部,从指尖到足踝,每一根发丝,每一寸皮肤,全部烙印上自己的印记。 “小明哥哥,你……你怎么了?”楚夭寻被抱得脚都要踮起来,两只手本能地抵着男人的肩膀往后推。 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反抗似乎激起了男人更大的反应,他俯下脸,像发了性的野兽,贴着他露在外面的颈项用力深吸,最原始也最本能地确认猎物的存在。 楚夭寻头脸火烫,男人喷出的细密鼻息吹拂下来,酥.麻的怪异痒意一路往下窜,惹得半边身子都像麻痹了一样。 好可怕,楚夭寻瑟瑟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