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开的扶桑花的簇拥里,由琼海的房间内收集所有与宁知蝉曾经有关的物品构成的陷阱中,属于宁知蝉的气味笼罩着他,瞿锦辞开始下陷。 好像沉入花海最深处,每一片花瓣都有宁知蝉的痕迹。 宁知蝉的脸,他的眼睛,他每一次看向瞿锦辞的眼神和表情,叫瞿锦辞名字的声音和语调,痛苦和欢愉,欲望,纯真,亲吻,眼泪。 有关宁知蝉的所有记忆深得像一片海洋。 瞿锦辞则是即将被溺死的那个人。 过了不知多久,瞿锦辞剧烈地喘气,无力地摊开了手。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迷茫地看着面前斑驳的投影,好像整个世界都随着宁知蝉虚无缥缈的光影摇晃。 瞿锦辞闭了闭眼睛。 这段视频是在宁知蝉生日的那天,瞿锦辞从海滨庄园内、宋易勋的手里带走宁知蝉时蓄意拍摄的,后来又被用于胁迫宁知蝉向他屈服。 起初在拍摄这段视频时,其实瞿锦辞并没有想太多,无非是打算利用这段视频制造一些丑闻和舆论。因为瞿锦辞知道宋易勋最在意脸面,宁家母子无关紧要,宋易勋不可能不顾流言蜚语把名声不好的母子两人迎进门。 原本他打算与宋易勋谈判,以此要挟宋易勋放弃与宁绍琴的婚约。 但不知当时出于什么原因,可能因为画面中宁知蝉的身体太过白皙和裸露,也有可能因为视频中宁知蝉哭泣的样子,瞿锦辞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耳边宁知蝉很轻的、粘腻的喘息声时隐时现,在失温的夜晚里,瞿锦辞早已听过无数遍,熟悉他每次呼吸和闷哼的语调。 他曾经给予宁知蝉无法分割的痛苦和欢愉,而今时今日,瞿锦辞后知后觉地感同身受起来。 像是宣告彻底划清界限之前的清算,所有的感受都被尽数归还,而后他们两不相欠。 瞿锦辞苦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真的两不相欠。 他没办法跟宁知蝉两不相欠。 焚烧身体般的热度似乎开始逐渐退去,后颈仍残留着浅淡的痛感。 在四周一片近似疯狂的狼籍中,瞿锦辞站起身,像是隐秘的想法早已在脑海中付诸实践过无数次一样,直直走向房间角落,从高架上取出一个盒子。 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利落地从盒子中取出一件精细的微小设备,连接到了电脑上。 屏幕上弹出的画面像是一片俯瞰的地图,一个很小的红色光点正在一处名为琼海的城市角落,很微弱地扇动着。 瞿锦辞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闪动的光点,看了很久。 他迅速地回忆起在海滨庄园里,从宋易勋手里救下宁知蝉,在偏远的郊外旅店,欲望和痛苦缠绵的雨夜,在南港寂寥的暮色中的海岸边,以及琼海昏暗的路灯光晕下,宁知蝉单薄的、茕茕的背影。 实际上,瞿锦辞具备找到宁知蝉的能力,在任何地点以及时间。 即便在看到琼海重新变得空荡的房子之后,他已经很多次地提醒和强迫过自己,不应该再去看宁知蝉了,靠近只会让宁知蝉痛苦,让宁知蝉变本加厉地逃离,把宁知蝉越推越远。 瞿锦辞真的不想这样。 只是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总有一些他无法做到的事情。 就算喝再多的酒,再怎么麻痹自己,自欺欺人,每当夜晚来临,相悖的渴望还是源源不断地产生,像某种具体强烈腐蚀性的液体,溶解了神经和脏器,引发剧烈的思念,爱而不得的不甘和痛苦灌满了身体,从眼睛和喉咙里溢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在哪里,有人似乎说过,爱一个人就要学会放手。 于是瞿锦辞开始拙劣地学这种爱,消除尖锐的棱角和锋芒改变自己。宁知蝉留在他身边时,他救宁知蝉上岸,但如果宁知蝉不想留在他身边,他也应该放宁知蝉离开。 其实瞿锦辞已经学会了很多,不过有些可惜,无论怎么改变,瞿锦辞还是瞿锦辞。 可以妥协让步,不计较得失和爱,但内核的自私和自我或许永远无法改变。 本质的利己主义疯狂地生长着,盖过了一切虚妄的、空洞的想法,在出现求而不得的念头的同时占据上风,所以瞿锦辞开始后悔。 能够放手的爱不是瞿锦辞的爱。 他没办法放开宁知蝉。 第64章 养花的人 严格说起来,琼海并不算是一座真正的都市。 整座城市只有沿海的南区高楼林立,风格现代而崭新,而远离海岸线的北区,看起来则只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城了。 居民区规则排布着浅色的中层楼房,路边并没有太多的绿植,大多是商铺,外观看起来色彩有些陈旧,建筑似乎比较有年头,不过好在生活便利,气候温和,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人间烟火的气息,很适合居住。 在初夏时节温吞的暑热中,宁知蝉辞掉了工作,离开原来的房子,从沿海地带来到城市另一端。 寻找新的住处时,宁知蝉没有找任何人帮忙,独自在靠近城郊的居民区找到了两间空置着的、正在对外出租的房子。 两间房是相邻的,都在一楼,大概因为被反复地租住过,房子的内部设施显得有些老旧。 如果单单只是为了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二者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其中一间房的租金要更加昂贵,另一间则稍微便宜一些。 其实宁知蝉更喜欢第一间房子,因为第一间房面向阳光的一侧有一扇很大的窗子,采光很好,阳台外带有一个面积不大的小花园,看起来很明亮,也很温馨。 不过宁知蝉最终还是租住了第二间。繇|药 他是这么想的,自从来到琼海北区,宁知蝉的工作找得不太顺利,不能把更多存款都花费在房子的租金上。 而且,宁知蝉不认为自己会在这里逗留太久,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他会考虑随时再次离开,因此住太合心意的房子并无必要。 不过生活似乎比想象中要平静许多,所有事也逐渐开始步入正轨。 宁知蝉简单收整了房子住下来,休息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重新开始找了工作。 这次求职的过程意外地顺利,在附近一所专门面向自闭症儿童的治疗服务中心,宁知蝉做儿童陪护的工作。 工作还算稳定,待遇也不错,薪水不仅能维持生活,宁知蝉还能额外攒下一点钱,而且他喜欢小孩子,也很愿意帮助那些被上帝关闭了门窗的小朋友,因此哪怕这样安稳的状态可能维持不了太久,宁知蝉也觉得非常满足。 入夏之后,气温逐渐开始升高,时隔连续数周的晴好天气,琼海出现了罕见的阴天。 这天天空中飘着的云层很厚,但不至于变得阴霾。 宁知蝉按照往常的时间准备出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