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礼守节的儿子么? 钟夫人恨铁不成钢道:“迁儿,你、你糊涂啊!” “我和你父亲就你一个嫡子,你若是执意跟他在一块儿,岂不是要我钟家绝后?” 面对钟夫人的诘责,钟卿倒是一脸平静,“母亲,钟家不止我一个后人,朝廷也不缺这一个钟卿。” 钟夫人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更是激动,“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让你那些庶弟和二房三房的骑到我们头上去?” 钟卿微微拧眉,“你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钟氏一族的荣誉吗?若是他们有能力,钟家未来的当家人是谁都没关系——” 只听啪地一声。 钟卿偏过头,半边脸颊微微红肿。 温也惊呆了,赶紧上前替他查看伤。 钟夫人则是愣了一下,慌了神,有些语无伦次道:“迁儿、我、为娘不是有意的......只是我这么辛苦为你铺路,都是为了将钟家的未来掌握到你手里啊,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快,给娘看看伤得重不重。” 钟夫人说着就要上前,钟卿却微微避开了她。 “母亲。” 这一声唤得钟夫人心疼极了,也后悔极了,她千不该万不该,怎能打自己的孩子。 钟卿神色淡漠,“孩儿有一事不解,望母亲解惑。” 钟夫人被他疏离的动作刺伤了,但这其实也不是头一次了。 钟卿性子向来清冷,对待家里人态度并不亲。 早在许多年前,在钟卿中毒后醒来,对他们便更是冷淡了,因此当她看到温也走进屋时钟卿看向他的眼神,以及对他的处处维护,钟夫人既是高兴钟卿身上有了几分人情味,却也嫉妒温也能这么轻易得到钟卿的爱护。 钟夫人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你说。” 钟卿张了张口,轻声说:“若是我现在的毒其实是无解的,我的寿数许是在今天,也可能是明天......若是如此,母亲还会这般阻拦我和阿也么?” 钟夫人哑然,“迁儿,你莫要......” 钟卿打断她,“请母亲如实相告。” 钟夫人勉强笑道:“可是迁儿,你如今有救了不是吗?太子殿下那么看重你,往后整个钟氏都会以你为荣。” 见钟卿并无意动,她又赶紧补充道:“尔玉是个好孩子,你若是喜欢他,以后等你封侯拜相立了府,给他隐名换姓,许他一个妾室、不,平妻,平妻如何?” 钟卿良久没有说话,温也紧紧握着他的手,却感觉他的手逐渐泛凉。 “若是不能为自己而活,当初又何必救我。”钟卿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中只觉得可笑。 钟夫人哽咽,“迁儿,求你别......别这么说。” 钟卿却缓缓跪下来,给钟夫人磕了个头,再抬头时,眼里是一片岑寂与寒凉。 钟夫人错愕,恍惚间以为,她见到的是那年被下毒后刚被救回来的钟卿。 她当初不知道那孩子心里在想什么,只知道他那时也是这样一副神色,仿佛对生完全没有渴望。 而现在,他虽不至于一心求死,但眼中却饱含了失望,是对于她的回答表达的失望。 钟夫人彻底害怕起来,她不明白,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孩子,为何会一步步与她走到今天这样。 钟卿哑声道:“母亲请回吧,孩儿累了。” “迁儿......”钟夫人还想说什么,钟卿却被温也搀扶着起身,不愿再看她,两人搀扶着往里屋走去。81Zw.m 而栖衡也从外面走进来,不卑不亢道:“夫人,主子要我送你。” 钟夫人心中五味陈杂,也知今天不仅无功而返,还更惹得她与钟卿之间生分了,她也不欲再待下去,便在栖衡的带引下离开了。 温也察觉钟卿很是不对劲,方才钟卿和钟夫人的对话,也让温也对钟卿更加心疼了。 钟卿生在那么一个显赫的世家,自打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他的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甚至未来要做什么官、娶什么人为妻,都是家里人早早就规划好了的。他在接受旁人赞誉之时,身上承载的压力却是旁人不能想象的。 凭钟卿的才智,将来要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并不难,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在家族重压之下逼出来的,如果钟卿对这些所谓的荣誉抱负本就无意呢? 钟家出了一个天之骄子,欢喜的可以是钟氏一族,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却唯独不会是他自己。 钟卿方才对钟夫人说累了,只怕也不止是说当下,而是在告诉钟夫人,他这些年一直想对她说的话,可惜钟夫人显然不能明白。 温也脑中灵光一闪,他似乎窥探到了许多年前,一个被掩盖的可怕真相。 当初被救回来后意志消沉的钟卿,悲的或许并不是自己一身傲骨被折断,一腔抱负再无法施展,而是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痛苦地活着。 再往前想,按照钟夫人对妾室如此排斥的态度,那些妾室想要给钟卿下毒,当真是如此容易之事?又或者说,喝下那毒药的时候,钟卿真的是毫不知情的吗? 温也呼吸有些急促,几乎不敢再想了。 钟夫人到访一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却也是这意料之外,让他推测出钟卿那些从不为人知的痛苦过往。 温也眼眶湿润,伸手从背后抱住了钟卿的腰,这是一个依恋且代表挽留的姿势。 钟卿身子一顿,他听到了温也细微的抽泣声,像是胸腔里闷了一把暗火,无法燃起,又呛得人窒息,恰如此刻他压抑克制的低泣。 钟卿转身,轻轻抱住他,低语道:“怎了,我母亲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温也拼命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却愈发汹涌得厉害,他死死攥住钟卿的衣袖,泪眼中满是哀痛。 钟卿心下一疼,双手捧住他的脸,拇指替他一遍遍擦拭眼泪,“阿也,到底怎了?说话好不好?” 温也扑倒在他怀里,眼泪簌簌地往下坠,嗓子眼里艰难地发声,“景迁......” 钟卿搂紧了他,“我在,告诉我怎么了?” 温也趴在他怀里抽泣,一字一句地说:“那年你中毒,其实是因为你自己......对不对?” 钟卿明显地僵了一下,温也很清楚地感知到了他细微的变化,心知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头悲恸更甚。 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问钟卿了,温也并不能完全对钟卿的过去感同身受,他不知道钟卿的痛苦,便也没资格问钟卿为何这样对自己,更无法怪他不惜命。 他只是害怕,害怕钟卿真的永远留在了他十五岁那年。 那么后来他对于钟卿的了解,最多也就止步于坊间传闻中那个因为被父亲妾室下毒暗害,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