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提灯的一截手臂修长,骨骼明显,隐约透露出一股病态分明的羸弱。 他或许以为谢沉鹿已经走了,出来看见人的刹那眼睛不自觉的亮了几分又慢慢熄灭下去 。 三百年未见天光,又被挖去龙角,这瘦原是正常的,只是不过数日不见,他仿佛整个人又瘦了不少,谢沉鹿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原来这些日子,他也一样不好受。 谢沉鹿苍白的嘴唇颤动片刻,抬头仰望着那个人,半晌才够了一般才哑声开口:“殿下,你终于肯见我了吗?” 他不敢上前,他说不清为什么,像是生怕自己过去楚倦就会关上门,虽然明知殿下不会,他对自己一向都是温柔的,从没有那样决绝过。 他很想问问殿下为什么把他拒之门外,可他不敢。 毕方连忙低头告罪,转身快步离开,这些太子和内君的私事可不敢听见。 等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相对,楚倦才开口,他身上像蒙了一层阴翳:“我近来总是做梦,梦见你对我横眉冷对,你说,望我有些自知之明......” 这些诛心之语灼烧着咽喉,让每一个字都这样艰难。 攥着灯柄的手不自觉的握紧,青蓝色的经脉轻微凸显,月色如练,在这一刻更衬的他脸色苍白。 “要我不要痴心妄想,不要靠近碧霄殿......” “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谢沉鹿已经快步冲了上来,几乎没有任何缓冲扑进了楚倦怀里,楚倦手中的长明灯被撞倒在地,顺着台阶滚了下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楚倦往后踉跄了几步,却到底没有避开这个炽热的拥抱,却也没有回抱住谢沉鹿,只是浑身有些僵硬的立在原地。 楚倦的目光怔怔的看着那盏摔碎的宫灯,有些茫然无措。 半晌,才沙哑着声音在谢沉鹿耳边呢喃出声:“孤只是......想要如你所愿罢了......” 梦里你说不想见我,梦醒我也怕你不能如愿,所以忍耐着不去见你,生怕你见了我又出口伤人,或是又惹你不快。 我只不过是想如你所愿,想让你高兴一些罢了。 谢沉鹿的心仿佛是被什么人死死扼住,一滴一滴的渗出血来。 若是楚倦记起什么恨他不愿意见他,或许他都没有这样难受,可是不是,楚倦记起来自己如何残忍对待他的,心里想的却是如自己所愿...... 他的殿下哪怕不记得了,对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宽容温柔的。 谢沉鹿死死抱住楚倦的腰身,勉力贴近楚倦的心脏,声音都在发抖,却在一瞬间找好了说辞。 “殿下怎能如此想,就是寻常百姓家也有拌嘴吵架的时候,我说的再多甜言蜜语殿下听不进去,怎么就信了我一时气头上的话......” 只是梦罢了,不是真的想起来,那就还有挽救的机会。 楚倦皱起眉头,眉心勾勒出一道沟壑,有些怔然的模样,轻声问他:“是吗?” 当真是这样吗? 他的眼睛漆黑深沉,从来都是坚定的,像这样困惑不定的时候少有,又带着几分迟疑勉强牵扯了一下嘴角却没扯起来。 “可是我听仙娥说你从来不让我进门,大概,是厌恶的很......” 谢沉鹿眸色一沉,几乎刹那间就动了杀心,却还是很好的按耐住了自己,克制着开口:“她们胡说八道的,殿下不要信......” 他语速太快,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慌乱,楚倦不知道信是没信,许久,一直僵住的手轻轻帮他拍了拍后背,叹了口气。 “罢了。” 这就是不想追究的意思了。 夜里风大,谢沉鹿时隔一个月终于进了碧霄殿的门,楚倦的床榻已经冰冷,谢沉鹿用灵力把锦被烘的有了些热气才让楚倦躺下。 剜去龙角等于剔去仙骨,此刻楚倦虽然还占一个神位,身体却也跟凡人也差不了太多,不受风不受寒,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时日。 就跟不知道他是如何突然醒来一样,不知道他何时就会耗尽性命,撒手而去。 楚倦侧身躺下,谢沉鹿从后抱住他,暖热的体温环抱着腰间,而后一只修长的手放在了楚倦的腰带上。 上好的布料绵软贴身,只一接触楚倦就睁开了眼。 一只稍微冰凉的手覆盖在了谢沉鹿的手背上方,阻拦了他继续的动作。 被盖住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谢沉鹿喉结微动,眼眸在黑暗里蒙了一层晦暗不清的光:“殿下?” 楚倦没有说话,只是很慢的摇了摇头,谢沉鹿却像是被烧灼了嗓子,他想跟楚倦说他跟青衡没什么的,他早年不懂事的时候确实弄错过自己的心意,可是他跟青衡从未亲近过,他这一生,从未和他人有过这般想法。 可他不知道楚倦到底记不记得,记得多少,他不能不打自招,所以他只能更紧的抱紧楚倦的腰身。 “我从前.....是有些识人不清和恃宠而娇,经常和殿下拌嘴吵架,那时殿下太宠我,把我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可我若是真的讨厌殿下,团子又是如何出生的呢?” 是啊,他们还有一个小龙子,有团子在,就证明他们还有夫夫之实。 楚倦背对着他,只觉得他似乎慌的厉害,亲吻细细密密的印在脖颈和脊背,隔着一层薄薄寝衣,烫人的像一团火。 他的反应太大,楚倦拢了拢他的手掌算作安慰:“我只是有些累了。” 谢沉鹿闭上眼细细亲吻着楚倦披散的长发,反手与楚倦十指相扣,把他冰凉的掌心攥在手中暖着,嗓音带着克制的嘶哑:“那等殿下好了以后,要都赔给我......” “等殿下好了......” 温热的呼吸一直萦绕在耳畔,直至楚倦沉沉睡去,谢沉鹿才松开他的手从床榻上起身,离走前俯身在楚倦耳侧吻了一吻。 “殿下好梦,我马上就回来。”声音放的轻极了,生怕扰人安眠。 楚倦在他走了以后才算终于放心闭眼,他这一觉睡的安心,碧霄殿其他人可谓一夜未眠。 碧霄殿占地极大,亭台楼阁无数,在距楚倦和团子歇息殿宇外的地方无数仙娥侍卫跪成一团,在簌簌而落的梨花树下支着一方小案,谢沉鹿身披一件青袍,提笔正在写些什么。 他执笔的姿势端正清雅,说话的语气也是温和的,唯独亲近之人才能看出他一身滔天的怒气,温和面具下掩盖的是冷峻如冰的一双眼。 “谁把那些东西传到殿下耳中的?” 仙娥们瑟瑟发抖,谁人也不敢多说一句,尽数跪在庭院当中。 一刻钟过无人应声,谢沉鹿不怒反笑,略勾嘴角淡声问:“没人应是么?” 温雅淡漠的俊美谪仙眉眼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