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变大。直到那小舟到了眼前了,明远才发现,船上的人竟然是蔡京。 “子瞻公、远之、端孺。” 蔡京隔着船舷与船舷之间窄窄的一道湖面,含笑向这边打招呼。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和煦,笑容也温文尔雅,仿佛戴着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精致面具,面具上雕琢的尽是“标准”表情。 明远没有让自己流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但是种师中的反应很直接—— 这个小朋友马上伸出双手扒住两侧的船舷,与此同时,明苏等人所在的这一条小船马上左右摇晃起来。 种师中“惊吓”得小脸煞白,连声道:“不可以了,不可以了,我们这船不能再上人了。” 明远望着对面这小孩:演技好似有点拙劣啊! 种师中则冲明远皱皱鼻子:还不是为了你……和我阿兄? 但蔡京却似并无意与明远等人共坐一舟,他只是笑着与苏轼相约:“各位,稍后在岸上见——” 苏轼拈着胡子笑应道:“那是自然。今日也是府学的‘社团日’,各家社团怕是都在等着元长,想求一幅元长的好字以壮声势呢!” 明远看看种建中:“社团日”?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种师中耸耸肩:我也不知道苏公竟然会邀你入“文学社”啊! 但不管怎样,明远“文抄”也“文抄”了,“剧透”也“剧透”了。在苏轼的一力坚持之下,他只能与苏种两人一道坐船,前往府学。 果然,今日是府学的“社团日”,各大社团在府学各处,各自占了一间屋子,并且在门口的布帘上贴上写有自家社名的字帖,以期能够招揽到一些新的“社员”。 明远逛了一圈,见到秦观等人正在“文学社”中作诗,苏轼要联句,想来拉明远,明远只有立刻逃掉的份儿。 而“航海社”这边,宗泽正在与社员们一道模拟福船在海上行驶的情形。 他们将明远“赞助”的透明玻璃水箱注满水,用竹筒浸没于水面以下。注水以模拟水流的方向。水面以上则用了类似“竹蜻蜓”似的螺旋叶片模拟水面上的风。 两人分别负责模拟水流与风向,其余人则负责观察。 明远见到宗泽全神贯注,心想:他也不晓得是不是已经悄悄影响了宗泽的命运,让这孩子不再总想着“过河”,而是想着“跨海”去了。 除了这些已经入社的社员之外,航海社还迎来了一位稀客——蔡京。 这位书法极佳的钱塘县尉亲笔题了“破浪”两字给“航海社”送来。“航海社”的社员们顿时大喜过望。 而明远也没想到蔡京也会对“航海社”感兴趣,想了片刻才想通:蔡京也是福建人,许是家中也有一部分财产投在了远洋贸易上。所以蔡京很乐意这样惠而不费地表示表示支持。 正想着,蔡京那边已经冲明远微微颔首,似乎在说:远之,你想的,都对…… 明远:这…… 他实在是没想到,在长庆楼之后,蔡京还能摆出这样一副毫无芥蒂的态度出来。要是换了明远自己,估计会被视为奇耻大辱,这辈子不愿再见到对方。 这时,苏轼刚好从外面进来,还带了一个人——戴朋兴。很显然,他是靠了苏轼才得以进入府学,面见明远的。 “东家,小人有急事要禀——” 戴朋兴脸色稍许有些不太好看,匆匆过来,在明远耳边附耳说了几句。 明远也是眉心微蹙,一副心生烦恼的模样。 “远之可用帮忙?” 蔡京坐在明远对面的一张交椅上,面上笑容不变,悠悠地出声问道。 “若是与海商有关的,京许是能帮上一二!” 苏轼也在旁边瞎掺和:“是呀,元长能帮上不少忙的。” 明远只能敬谢这两位。 他深知蔡京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物,自己的事,若是不能给蔡京带来合理的回报,就算是贸然相求,只怕也是自取其辱。 “小弟先去看看能不能处理得,若是实在不能,再求到子瞻公与元长兄这里。” 苏轼点点头,而蔡京却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以及那种欠揍的眼神,似乎在说:相信你迟早会求到我头上来的。 第199章 千万贯 戴朋兴在这样的大冬月里把明远从府学里叫出来, 自然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明远心知他这位海事大总管在情商方面还过得去。 两人在离开府学的路上,并未做过多交流,明远只管披着一件领口镶着短绒小羊皮的长羽绒服, 怀里揣着“1127”牌手炉, 带着两个长随, 上船,匆匆前往海事茶馆——这方向同时也是离开杭州城, 前往钱江的方向。 戴朋兴这才凑近明远, 道:“明郎君, 您之前嘱咐小人,每一条买了保险的船只在出港之前都要去看一看的。” “哦?” 听了这开场白, 明远很好奇:“竟然有海商这大冷天的出门吗?” “再说, 马上就是年节了。” 明远本能地嗅到了一点点不对劲。 “不是的, 东家,这时节出航不算不寻常——这在我们海商来看简直太寻常了。”戴朋兴赶紧解释。 “腊月里是杭州和密州最忙的日子, 一来各处的商旅为了年节, 总想把手里的货出空,都换成钱。所以我们收购起货物来, 那价格总要便宜些……” 戴朋兴改行执掌“海事茶馆”已经快半年了, 提起海商这个群体,他还是“我们”“我们”的, 改不了口。 “再说, 出发这事看风, 有风的时候就走, 别说过年节里——只要看风向有利, 哪怕是成亲成到一半, 也要抛下洞房花烛夜赶紧上船啊!” 商人重利轻别离——戴朋兴以此表示, 最近这段时间,风向非常适合福船出海向南行驶。 明远顿时笑道:“这样一说,我有些同情阿宝了。” 戴朋兴顿时想起他闺女,眼中立即浮起温柔神色。再一想到自己自成婚和阿宝出生以来,自己忙于跑船,与家人一向是聚少离多,陪伴妻女的时间少得可怜。也就是自己成为海事茶馆的大管事之后,才过上了能与妻女一道,共同打拼,同时也共享天伦之乐的日子。 戴朋兴这么想着,眼中马上多了几分愧疚,愣了片刻,似乎竟忘了自己原来想要说什么。 “对不住,是我跑题了。”明远赶紧提醒,“你刚才是说,去某条买了保险的海船上看了看。” “嗯,对!” 戴朋兴赶紧继续。 “您曾经提过,留意一切不寻常的情形。”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但到了那船上,我只觉得那船长异常聒噪,始终不停地在与我说话。当然他看起来确实是个生性开朗且话很多的人。